人群中。

一老一少的穿衣打扮與周遭百姓截然不同，看著格格不入。

皆身穿粗布麻衣，腳踩草鞋，皮膚黝黑皸裂……儼然一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模樣。

秦潯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

其中還有一位八旬老太，頭發花白干枯，滿是皺紋的臉上似乎帶著幾分悲憫神色，佝僂的腰像是被壓塌了般，永遠挺不起來。

很尋常不過的一位農耕老人。

可秦潯卻忍不住蹙起了眉頭，總感覺……這位老人自己像是在哪里見過般，有點眼熟。

她的身邊，跟著八九歲的稚童，雙眸明亮，好奇的打量眼前世界。

“祖奶奶，俺以后也會在這里生活嗎？”

稚童神態天真。

老太聞言一笑，看著比哭還難看，“會的，只要俺們找到你爺，別說是在這里生活了，就是拜入仙門都不算難事。”

稚童開心寫在臉上。“拜入仙門，俺也可以像仙師那樣飛天遁地嗎？”

老太輕柔的撫著稚童腦袋，樂道：“當然，俺們家小順最是乖巧懂事，日后跟著你爺好好修煉，別說飛天遁地了，就是長生不老都行。”

“長生不老？那祖奶奶也可以長生不老嗎？”

小順眸中純凈。

老太沉默半晌，神態慈藹，“會的，你要是能跟著你爺修煉，祖奶奶也會長生不老。”

說罷，又揉了揉稚童的腦袋。

小順聞聽，心滿意足的咯咯直樂。

秦潯默然……

長生啊。

哪那么容易。

不過，聽老太的語氣，他的孩子是拜入了懸劍仙門之中？細細算來的話，估計也有六十來歲。

這個年紀若是雜役弟子，大概已經準備脫離宗門，落葉歸根了。

不過，若是外門弟子的話，這個年紀估計已經是錢執事那個級別，確實有能力將這位稚童安排入懸劍仙門內。

秦潯邁步，正準備走。

那稚童聲音忽然響起，指向秦潯滿是驚喜，“祖奶，你瞧，那位大哥哥與爺爺穿的衣服一樣！”

老太聞言，也將目光落在了秦潯的身上，渾濁的雙眸此刻像是泛著光亮。

“爺已經好幾年沒消息回來了……也不知道他認不認識俺爺。”

小順耷拉著腦袋，看起來有些難過。

老太牽著稚童的手，朝秦潯緩步走來。

“這位仙家，你……你可是懸劍仙門的弟子？”

神情懇切，言辭間有些小心翼翼。

像是怕得罪了秦潯。

“仙家不敢當，不知老人家尋我何事？”

秦潯大概也推測了出來。

估計是想問自己認不認識她孩子。

果然。

老太糾結片刻，還是詢問道：“敢問仙家……你可認識吳旱？”

迫切中似乎還帶著幾分懼怕。

想知道自家孩子的消息，卻又害怕知道？這是什么心理？

秦潯不明白。

不過……對于吳旱這個名字像是有些耳熟。

嘶！

該不會是吳老頭吧？！

他心中一驚，頃刻間聯想了起來，稚童方才可都說了，有幾個年頭沒有消息傳回家中，死人又怎會有消息呢？

懸劍仙門這等大勢力，豈會在意尋常雜役的死活？老太與稚童不清楚緣由也正常。

可……看著他們這幅期待的模樣，秦潯心中犯難。

難不成，要告知這一老一幼，他們苦苦尋找的那位……如今已經死了？

這未免太過殘忍。

“我不認識。”

秦潯搖頭。

“不認識啊……”

老太與稚童難免有些失望。

但失望總好過絕望吧。

隱隱中……秦潯似乎感覺到那位老太像是松了口氣般。

“你們可以先在越青城住下，過兩年估計會有一次仙門大典，招收雜役弟子，到時候可以參與一下……進入宗門后找人不是更方便？”

秦潯支招道。

他想給這一老一少活下去的希望。

老太瞧著已是風中殘燭，誰知道還能撐多久……若是知道吳旱身死的消息，多半一口氣喘不過來，就這么過去了。

倘若小順能夠拜入懸劍仙門中，老太便多一個活下去的念頭。

“住在越青城？”

老太面露難色。

顯然，他們身上的銀錢不多。

秦潯則是蹙眉，有些不解：“老人家，你們這是從何方趕來？家里人怎么不一起，這能放心嗎？”

稚童聞言無聲，耷拉著腦袋。

老太神情悲戚，“俺們從順安城而來，家里遇上山匪遭了災，全村人都死了，包括他爹娘還有兩位兄長……若不是俺帶著小順進林子采藥，恐怕也是一個下場。”

說罷。

渾濁的雙眸似乎泛起淚光。

小順更是嚎啕大哭，畢竟是個孩子……高興時大笑，難過了轉頭就哭。

“抱歉。”

“……”

秦潯陷入沉默。

這位老太經歷了太多苦難，活著著實不易啊。

“你們先找好住所，銀錢的事我替你們想法子。”

秦潯動了惻隱之心。

心軟是一小部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吳老頭的資源可都在自己身上了，雖然自己是從他人手中奪來，某一方面還算是替其報了仇，但看到這一老一少的模樣，竟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隨便拿出一枚下品靈石，都能兌換一百兩白銀，夠他們在越青城生活多年。

只是，白銀太多的話，對于他們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反而容易招致災禍。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不成！這可不成！”

老太語氣堅決。

“老人家……既然您孩子是咱們懸劍仙門中的弟子，那他的家人有困難了，我等理應照拂一二，不過是些許銀兩，對于咱們這些修仙士而言，與路邊雜草無異。”

“這樣吧，您要是實在不接受，我先替您找到居所，暫付房租？”

秦潯換了個方式。

老太聞言，看了看自家孫兒，如今沒有了去處，這似乎就是最好的方式。

將此事說定。

花了些功夫，在越青城較為偏僻處，租了間小院。

租金不貴，一枚靈石都夠抵付五年。

而且還包括一些其他服務，讓東家多照拂這對老幼，平日里送些新鮮的瓜果蔬菜。

老太對于秦潯的舉動很感激，非要讓吳順拜秦潯為師，即使跟在身邊當個道童做點雜事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