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的內心微動，他的臉色嚴肅，靜靜地思考著當前的形勢，以期做出最佳的抉擇。

衛暉咬緊牙關，他等待了片刻。

片刻過后，他忍不住詢問李平：

“主公，我見那元軍大營之中已經出現了小范圍的騷亂，這說明他們的軍心已經不穩，我等何時沖擊他們的大營？”

李平的眉頭緊鎖。

他當然也想盡快破敵。

只是從石馬橋的那一戰可以看出，定遠軍的戰力并沒有想象之中的強大。面前的元兵，也都不是紙糊的。

李平麾下的騎兵營，已經減員了一百五十七名之眾！

“衛暉，我們得調整計劃，否則，咱們的騎兵營就會被打沒了。”

李平沉聲回答道，他環顧四周的將士，這些將士也都看著李平。他們雖然不能拒絕為李平效死，但李平知道，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男人，是身后有爹娘妻兒的頂梁柱。

死掉誰，他們的家人都會悲痛萬分。

因此，在已經知道原定的計劃不再合適的情況下，李平不能強行讓將士們繼續赴死。

衛暉看著李平，他沒有回應。很顯然，他知道繼續沖擊元軍大營的結局。

李平思考了片刻。

片刻之后他再道：

“元軍的軍心雖然已經不穩，但他們還未潰散，甚至還有可能破釜沉舟，在短時間之內強攻我們的定遠城。”

“我們需要繼續動搖他們的軍心，讓他們不戰而敗！”

李平環顧四周，隱約之間，他看到南面山頭之上多山石，于是他面色一橫，心頭生出一計。

衛暉被李平叫到了一旁。

李平低聲道：

“衛暉，你帶著兩百人爬上元軍大營之后的那座山。”

“你看，那山頭多山石。”

“你們選一塊方正堅硬又容易被撬動的山石，在山石之上刻下一首詩，再以野物血液將刻下的詩染成紅色。”

“待到我一聲令下，你們便撬起那塊山石，將山石推下。這山石，會滾入元軍大營，他們會看到從天而降的血詩。”

衛暉扭頭看向南面的山頭。那山頭之上的確多山石。山石下方的山腳下，便是元軍的大營。

“大帥，我等刻下什么詩？”衛暉看向李平，他追問著。

李平思考了一會兒，然后他答道：

“詩名曰‘天降書’。詩分四句，這四句是，‘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動黃河天下反，高唐李氏生定遠，安民覆元換新天’！”

衛暉默念著李平道出的詩句，他琢磨著其中的含義。

片刻過后，他眼前一亮，立刻領命道：

“好，末將這便帶人前去刻血詩！”

李平點頭了頭，他補充道：

“刻完血詩之后，你們便在那山頭之上等我的信號。”

“當看到我們所處的這個位置燃起篝火時，你們便齊心協力，將那巨石推下，把那‘天降書’送給下面的元軍！”

衛暉點頭稱是。他轉頭走向身后的將士，親自點齊了兩百人，然后翻身上馬，帶著兩百人從元軍大營的東面繞行至山丘的腳下。

蘇寶瑞和剩下的騎兵看著衛暉等人離去。他們自然不知曉衛暉的目的。

李平掃視面前剩下的一百四十三名將士，他緩緩道：

“將士們，與我共同行動，在元軍的大營周圍抓捕他們的夜不收！”

“本帥拿他們的夜不收有大用！”

“是！”定遠軍的一百四十三人領命。

李平翻身上馬，他看一眼蘇寶瑞。

“蘇寶瑞，你同我一起。”

蘇寶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平皺起了眉頭，他盯著蘇寶瑞，責問道：

“蘇寶瑞，你想做逃兵？”

蘇寶瑞打了個哆嗦，他連忙回應：

“主公，我有一計，不知主公可愿一聽？”

李平看著蘇寶瑞的臉面，他強忍內心的煩躁，開口道：

“你若有良策，我當然愿意聽取。”

“快說。”

蘇寶瑞躬身行禮，立刻道來：

“繆大亨的麾下有一名千戶，這千戶名叫‘王甯’。”

“王甯掌管繆大亨的探子營，我曾救其一命，他欠我天大的恩情。平日里，我與他都是以兄弟相稱。”

“若是我軍能活捉王甯，我必能替主公將其策反，讓他做我軍的內應！”

“王甯每日都要向繆大亨回稟軍情，他若愿意協助我軍，我們定能將那繆大亨俘獲，或者將其斬殺！”

蘇寶瑞的話令得李平一愣。

李平眼中的精光乍現。他盯著蘇寶瑞，責備一句：

“蘇寶瑞，你有此良策，為何此時才說？”

蘇寶瑞語塞。

李平收回目光，他咬牙切齒道：

“出發，尋找那王甯，將其活捉！”

定遠軍的一百四十三名騎兵開始在方圓十里之內穿行。

蘇寶瑞緊跟在李平的左右，大家都裹上了馬腳。

王甯的樣貌特征，被蘇寶瑞告知了每一個人：王甯，年至三十，身高約莫五尺半，生得孔武有力，左側面容之上有黑色胎記，極易辨認。

一百四十三名定遠軍的騎兵睜大雙眼，尋找著一切可能的蹤跡。

……

深夜，丑時。

一隊元軍的夜不收朝著南面的山頭靠近。

李平、蘇寶瑞和其他三十名定遠軍的將士同時全身緊繃。他們聽到了元軍夜不收的聲音：

“王將軍，我看到那山頭之上似乎有人影，行至半山腰時，還能聽到‘咔咔嚓嚓’的聲音。不知那山頭上是否有叛軍。”

這夜不收似在邀功，他極為機敏，在聽到山頭上的異響之時，他便退回了山下，前去稟報了探子營千戶王甯。

王甯的神色緊繃，他騎著馬，背后背著弓弩，手上提著彎刀，靜靜地仰頭看著那山頭。

此刻已是深夜，四周夜黑風高。無人能看清山頭的詳細情況。

王甯道：

“楊二，你做得很好，若那山頭真有叛軍，待到我們剿滅了他們之后，我提拔你做十夫長！”

楊二興奮得不斷點頭。

正值此時，四周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三十多名手持腰刀的男人朝著王甯的小隊猛撲而來。

王甯面色大變，他嘶吼一聲，拔刀斬向來人：

“誰？！”

“藏頭露尾的鼠輩，竟敢偷襲老子？！”

砰！

一把腰刀砍在了王甯的彎刀上。

王甯沒有后退，他只是手臂生痛。

倒是向他砍來的定遠軍后退了兩步，這令得李平略感吃驚。

李平的三十多人將王甯完全圍住。

王甯的身周只有八名夜不收。

蘇寶瑞露出了身形，他慌慌忙忙地低吼道：

“王甯莫要抵抗，不要白白送了性命！主公不會殺你！”

王甯愕然一愣，他看著來人。

來人竟是他一向交好的蘇寶瑞。

“大哥？”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