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桓大營西側，祭臺。

大巫師和薩婭回來后，便上來這里。

他指尖捻著曹彰陌刀劈碎的甲片，面色忽明忽暗。

“薩婭，聞到了嗎？”大巫師臉陰沉下來，“大單于的敵人，來了。”

薩婭捧藥碗的手腕微滯：“你是說曹彰？他的確很強，但比起我父親，還是差很多吧。”

“大單于令烏桓各部臣服，花了多久時間？”大巫師眼中閃過凝重之色，“曹彰卻能在短短時間內，讓一萬霜牙騎臣服。據說，鮮卑各部也尊他為英雄。”

薩婭腦海中浮現曹彰的身影，她想起兩人在一起的那兩夜，回憶起那些畫面，她臉微紅。

大巫師背對著她，沒有發現她的異常，繼續道：“若是我在白狼山殺不了他，那決戰之地，只能是柳城了。屆時，大單于必定親自出手……”

他突然停住了，因為有腳步聲傳來。

假蹋頓大步而來，這個被藥湯泡大的替身渾身蒸騰熱氣，脖頸青筋如蚯蚓蠕動：“給我三千死士！定把曹彰頭顱做成酒器！”

大巫師面色陡冷，用骨杖挑起假蹋頓的下巴：“我自會給你機會，回去等著我的命令。”

“大巫師，我們已經連敗兩場了。”假蹋頓急了。

“你要的不是死士……“大巫師聲音如冰，“而是成為照亮雄鷹的薪柴。”

他停頓了下，指著遠處道：“狼神谷東面的沼澤地，將會是下個墳場。”

假蹋頓重重頷首，拱手道：“我會親斬曹家三公子。”

……

清晨，曹軍先鋒大營。

一萬霜牙騎正在訓練，聲浪震天響。

曹彰赤膊立于陣前，陌刀劈空時帶起的風壓，卷起塵土。

伴隨著一聲豪笑，一個身影猛沖而來。

張遼的鑌鐵大刀落下，刀刃在曹彰陌刀七寸處輕敲三下，這是并州騎兵傳統的挑戰。

曹彰反手震落刀鞘：“文遠將軍，今日用第幾成力？”

“三公子只管用全力，但求酣暢。”張遼大笑。

鐺！

兩人兵器首次相撞的聲浪，驚飛營地大樹上的飛鳥。

張遼刀鋒突然下沉三寸，卻被曹彰陌刀側刃精準卡進血槽。兩柄神兵摩擦出的鐵屑，刺眼又奪目。

郭嘉端著一杯熱茶，站在一旁興致勃勃的觀戰。

眨眼間，已經是七次攻防轉，張遼的刀勢如黃河九曲。

曹彰突然棄守強攻，陌刀化作百道銀蛇，刀影竟在張遼胸甲留下蛛網狀裂紋。

郭嘉不自覺的握緊手中茶盞：“三公子已經是一流武將啊。”

激戰中的兩人動作越來越快。

張遼的刀刃幻出六重殘影。曹彰陌刀卻在此刻發出龍吟，刀尖點地借力騰空三丈，轟然劈下。

鏘！

鑌鐵大刀脫手插進帥旗木樁，張遼的雙手微微顫抖。

曹彰陌刀穩穩停在其喉結前三寸，刀身映出兩人蒸騰的白霧，那是汗水在寒氣中凝成的戰意。

“痛快！”張遼大笑：“三公子可知，當年我與溫侯比，也沒這般痛快。”

曹彰攤手：“文遠將軍，還是留手了呀。”

他心中明白，若是戰場搏殺，絕用不了這么多招，那是另外一種局面。

郭嘉喝著茶，看著熱聊的兩人。

自出征以后，三公子連連建功，已經得到諸將信服。

“三公子只差世家力量了。”他暗暗道。

……

郭嘉看曹彰與霜牙騎訓練完，便笑著上前招呼：“三公子，一起走走？”

曹彰把陌刀丟給曹真，豪氣應著：“軍師相邀，我定當奉陪。”

兩人走出營地，陽光普照，天氣已經轉熱了，郭嘉輕嘆：“離開許都才是初春，如今都要入夏了。”

曹彰擰了擰眉。

這古代行軍打仗，的確費時間，遠距離行軍都要花去幾個月。

“打下柳城，就能凱旋了。”他一笑。

郭嘉抬眼看向柳城方向，眉頭微皺：“估計沒那么快。”

應著微風，兩人行至一斷崖，郭嘉突然扶住巖壁劇烈咳嗽，指縫滲出血絲。

曹彰凝視陽光下那蒼白的側臉，想起史書記載的“郭嘉薨于北征歸途”，他擔憂道：“軍師應該聽父親的，留在易縣等我們。你拖著病軀，讓人實在是擔心。”

他這些話，說的情真意切。

郭嘉咳嗽漸漸停下，一笑：“我不來，也是放心不下。”

“軍師是擔心什么？”曹彰問。

他心中猜測，曹操和郭嘉肯定又別的消息渠道，知道柳城的情況，所以郭嘉才堅持來，曹操也不阻止。

郭嘉微微含笑，岔開了話題：“三公子北征，為的是封狼居胥的功業，還是……”

“軍師可知，遼東有千年人參可鎮咳？”曹彰直接打斷了他，認真道，“此戰過后，我愿踏遍白山黑水為軍師尋藥。”

郭嘉笑著搖了搖頭：“我這病，人參治不好，天意如此。”

“狗屁天意。”曹彰哼一聲。

郭嘉迎風而立，笑道：“三公子還未答我。”

“為的是什么？”曹彰仰起頭看著天空的太陽，洪聲道，“為結束亂世，為萬世開太平。”

少年雙目清朗，郭嘉看著他，哈哈大笑：“好個為萬世開太平！”

說為，他又劇烈咳嗽起來，曹彰趕緊上前輕輕拍他的背，道：“軍師，你還是回去歇著吧。”

郭嘉甩了甩手中的血，一嘆：“三公子將來建功立業，我怕是看不到了。”

曹彰心中一凜。

莫非郭嘉知道自己會死？

后世傳言：郭嘉不死，臥龍不出。

如果郭嘉不死，曹操會有一大助力。

“軍師怎會看不到？”他扶著郭嘉道，“你也只比我大不到二十歲呢。”

郭嘉一笑置之，眼中滿是向往：“不過，主公手下，有著一批比我們這些人更強的年輕人，我對他們很有信心……咳咳……”

“軍師，你歇會兒吧。”曹彰扶額。

“但是，有個年輕人，我最是擔心。”郭嘉面色嚴肅，“此子眼中有豺狼伏草之相，縱是嘉...咳...也看不透他皮下幾層鱗甲。”

曹彰一驚：“軍師說的是司馬懿？”

郭嘉微驚，點頭：“其隱忍勝于荀令君，狠辣不輸賈文和。談吐間總比眾人慢半拍，恰是這半拍藏了毒針。”

作為穿越者，曹彰當然知道這些，他現在隱隱有種感覺，這郭嘉似乎知道自己快死了。

聽他的話，像是在交代遺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