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帳在朝陽下反射著金光。

這是蘇仆延的大本營，他的主力這會兒正埋伏在飲馬河。

留一千親衛鎮守金帳，卻還能驅使萬余漢人奴隸。那還是中平五年從幽州擄來的，當初三萬人，如今只剩下萬余人了。

此刻，營地外。

三千精騎的馬蹄裹著麻布，如鬼魅般碾過沾滿露水的草場。

最前面的曹彰和張遼對視一眼，眼中都是沖天的殺氣。

“文遠將軍，你不必來的。”曹彰開始握緊陌刀。

他們來突襲蘇仆延金帳，主力大軍還在原地。

張遼揮舞起他的大刀：“解救幽州百姓，我義不容辭?！?

他猛地縱馬沖向前方金帳，身后三千精騎緊緊跟隨，三千把漢刀出鞘。

蘇仆延留守的一千親衛剛從醉夢中驚醒，就看見漢刀落下。

喊殺聲，慘叫聲，刀劍撞擊聲……

“漢軍來了！”

“漢軍來了！”

“漢軍來了！”

張遼的大刀挑飛帳簾，腐臭味撲面而來。

二十丈見方的囚籠里，數百漢民如牲口般被鐵鏈穿鎖骨而連，地上凝結著黑褐色的血尿硬碴。

“鄉親們，我們救你來了?！睆堖|聲音哽咽。

曹真一箭射穿要逃跑的烏桓守衛：“天殺的胡狗！”

箭簇穿透皮甲后余勢未消，將人釘在一張漢家屏風上，那絹本真跡已被血污浸透，只剩“婦容尚柔“四字依稀可辨。

這一戰，結束的很快。

漢家俘虜看到那飄揚的戰旗，才相信自己真的被拯救了。

“我們得救了！”

“我們得救了！”

“我們得救了！”

一開始聲音很小，逐漸成呼嘯。

“將軍...將軍啊！”一個老者撲跪在地，額頭將地面砸出深坑，“中平五年，蘇仆延把老朽三個孫兒綁在馬尾上...”

他指著半截左耳，露出被狼牙扯碎的耳洞，“這只耳朵，是聽著小孫女哭斷氣時被咬掉的！”

張遼看著這枯瘦的老者，握刀的手泛白。

“我就等…這一天，我是亭長…求將軍...求將軍帶他們回幽州...”話未說完，老者突然僵直后仰，嘴角卻帶著笑。

他等這個托付等了十九年兩個月零九天。

曹彰仰起頭，伸手搓了把臉：“能走路的扶傷者，會騎術的駕糧車！”

他抓起蘇仆延的黃金酒樽砸向祭壇，北海魚油遇火轟然爆燃。

營外突然傳來尖嘯，三百烏桓援兵被劉大垂的鉤索陣絞殺在河谷。

曹彰翻身上馬，陌刀指向南方：“今日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我曹子文對天起誓，定帶你們喝上幽州水！”

殘存的漢民突然爆發出野獸般的嚎哭，有人用鐵鏈勒死垂死的烏桓守衛，有人撕咬繳獲的肉干，更多的相互攙扶著爬上糧車。

呼嘯的大風吹過，三千精騎已護送著這支傷痕累累的隊伍沖出二十里，身后金帳的火光把天空燒出了個窟窿。

……

飲馬河，大帳。

蘇仆延的黃金彎刀狠狠插在桌子上：“曹賊！竟敢焚我王庭！本王攢了十年的家底??！”

他以為自己金帳位置隱蔽，不會被漢軍發現，哪知道，剛剛收到斥候的消息，金帳被燒成了灰。

這么多年攢下來的金銀，全都被漢軍帶走了。

接下來，他的處境就被動了，沒有了財富，沒有了糧食，如何讓人跟著自己拼命？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面色清冷的薩婭身上。

薩婭斜倚狼首椅，把玩著新雕的骨笛：“峭王不必驚慌，只要擊敗漢軍，失去的東西，一樣能拿回來。”

蘇仆延眼中寒光閃過。

他現在不得不與曹軍死戰了。之前，他想著若是戰曹軍損失太大，那就立刻撤到白狼山以東。到時候，借助蹋頓的力量滅曹軍，自己還能保存實力。

如今沒有金銀，沒有糧草，去找蹋頓，只能是砧板上的魚肉。

“此戰，還望狼女全力相助。”蘇仆延嘴上含笑，眼底深處冷意浮動，緩緩掃過薩婭身后的八個血狼衛。

“那是自然?！彼_婭攤攤手。

她起身，帶著八個血狼衛走向飲馬河。

蘇仆延看著她的背影，陰冷一笑：“這女人，頗有她父蹋頓之風?！?

他呆了一會兒，無奈搖頭，下令全軍準備。

“到底是誰飲恨飲馬河，還未可知。”他大步而去。

……

漢軍大營。

曹彰和張遼商議，派出三千騎送剛剛解救出來的萬余百姓回幽州。

路線就是他們進軍的路線，后方還有曹操的主力，沿途鮮卑部也已歸附，不會出意外。

此刻，大營外。

兩萬騎的玄甲在轅門外列成鐵壁。

被解救的萬余百姓站在他們面前，他們襤褸的衣衫在風中如戰旗般飄動，腳踝殘留的鐵鏈刮過泥土，發出窸窣的碎響。

一個老婦人沖出人群，懷中抱著一個破包裹。

“將軍請看！”婦人顫抖著掀開懷中破布，里面竟是骸骨，“兒啊...娘帶你回家吃白饃...”

十九年她被抓時，還是個美婦，帶著三歲的孩子。

如今，她已經白發蒼蒼，孩子已成白骨。

“送你們回家?！辈苷妙澛暤?。

張遼的吼聲落下：“出發！”

三千精騎齊舉青銅盾牌，折射的晨光在泥地上鋪出條金色大道。百姓們卻如潮水般跪倒，額頭撞擊泥土的悶響竟壓過了戰馬嘶鳴。

“將軍恩德，為我們親人復仇！”萬人哭嚎掀起氣浪，驚飛十里外的禿鷲。

曹彰的陌刀猛然舉起，刀鋒挑起蘇仆延的黃金狼符：“此物不毀，我曹子文永不卸甲！三日之內，必用此刀斬下蘇仆延頭顱，送去幽州城，懸于城門！”

“懸顱！懸顱！”兩萬漢軍突然以槊擊盾，聲浪驚得云層開裂。

三千精騎突然分列兩翼，讓出中間大道。

“上馬！”曹彰振臂高呼，“凡我大漢子民，一步也不許留在胡塵里！”

百姓們起身，將鐵鏈、狼符甚至咬下的仇敵耳朵投入火盆，沖天的黑煙繚繞在草原的上空。曹彰的戰馬人立而起，陌刀指向飲馬河。

“我們也該出發了！”他望著遠去的百姓身影。

“三公子！”張遼舉起手中刀，“這回，看誰砍下蘇仆延頭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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