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卷起曹彰的黃須，如金戈鐵馬遺落的戰旗。莫護跋狼皮大氅獵獵作響，襟角露出的青銅彎刀還凝著血漬。

曹操的目光掃過兩人，眼中的驚疑一閃而過。

曹彰和莫護跋齊齊翻身下馬，曹彰朝著曹操參拜：“稟司空，臣與莫護跋族長飲過北海冰酒，歃血為阿干，他愿歸順司空。”

莫護跋拱手一拜：“我部三千控弦之士，愿為司空前驅！”

“好！”曹操大贊，“莫首領是真鮮卑勇士，我當贈你幽西鐵山，助你鑄就鮮卑王冠。”

莫護跋心中狂喜，看了眼曹彰，徹底相信曹彰之前所言。

郭嘉連連咳嗽幾聲，目光落在曹彰身上，笑道：“三公子孤騎入白檀，倒讓嘉想起淮陰侯夜渡陳倉……”

“軍師過獎了。”曹彰微微一笑。

他心中暗罵，特么，淮陰侯韓信可沒得好下場，郭嘉你什么意思？

“好！好個黃須兒！“曹操大笑，眼中滿是贊賞，“孤在許都時就說過，此次北伐，吾兒可為先鋒！”

“父親謬贊。”曹彰謙遜道。

曹操的倚天劍鞘重重拍在莫護跋肩頭，道：“你既已歸順，我的大軍就不進城了。但是，我得進城喝一杯北海冰酒。”

“司空，諸位將軍，請。”莫護跋做了個請的手勢。

大軍在城外扎營，諸將隨曹操入城。

……

大帳內，一身蟒袍的曹操坐在主位。

莫護跋獻上的北海冰酒在杯中翻涌。

“諸君滿飲此杯！”曹操笑著舉杯。

眾將都很高興，氣氛熱烈，似乎到了這塞外，心也跟著草原一樣遼闊了。

“三公子，敬你一杯。”許褚直接抱起酒壇。

曹彰反手接過許褚擲來的酒壇，仰頭痛飲時黃須沾滿冰渣：“痛快！”

“三公子，可敢與某拼酒？“張遼大步走過來，臉已經通紅，顯然已經喝了不少。

曹彰再次抱起一壇酒：“有何不敢？”

鮮卑軻比能拍案而起：“在下愿添彩頭，若三公子勝，我部贈良馬千匹！”

“太少了！”曹彰大笑，“我還要三千鮮卑勇士。”

他心中想的是霜牙騎，用鮮卑人組成一支無敵騎兵，真正屬于自己的騎兵。

“一言為定！”軻比能大笑。

曹操看著自己豪氣沖天的兒子，嘴角微微揚起。

一旁的郭嘉披著厚厚的狐裘，咳嗽著道：“主公，三公子已有幾分梟雄氣。”

“哈哈哈，我這虎兒，讓人刮目相看啊。”曹操大笑。

郭嘉微微含笑，漆黑的眼眸如深潭。

底下，曹彰與諸將已經在拼酒，豪笑陣陣。

不遠處的曹植，眉頭微皺，向身旁的楊修舉了舉酒杯。楊修面色晦暗，低聲道：“公子不如作詩一首，添添熱鬧。”

曹植心領神會，這時候更要彰顯氣度。

他端著酒杯上前，大聲道：“三哥，小弟作詩一首，為你和諸將助威。”

氣氛瞬間變得更加熱烈，主位上的曹操面色得意，轉頭朝身邊的郭嘉道：“奉孝，你就別喝了，烈酒傷身。”

……

大帳的門被突然掀開，曹真匆匆進來，左肩的虎豹騎徽記凝著黑血。

“末將曹真，拜見司空！”他朝著曹操一拜。

曹操雙眸銳利閃過，面色陰沉。

“喲，這不是子丹將軍么？”曹植輕笑一聲，“三哥特訓的虎豹騎，竟要繞道七日才至？”

曹真沒有看曹植一眼，直接跪在曹操的面前，甘愿領罪的樣子。

“子丹該當何罪？”曹操冷冷問。

“末將途徑一山谷...”他扯開護腕露出潰爛的傷口，“遭遇七波狼群截殺。”

半躺著的郭嘉突然發問：“瘴氣谷的狼，何時學會用淬毒箭了？”

“怕是有人飼狼為犬。”曹彰來到曹操身旁，“司空，曹真是奉我之命壓后的。”

曹操的倚天劍鞘猛然拍著桌子：“罷了，此次便饒了你。”

“謝司空。”曹真起身。

他拉著曹彰走到角落，壓低聲音道：“我們碰到鷹愁澗那個女巫了，就是她在驅狼。”

“兄弟們怎樣了？”曹彰急問。

曹真笑著搖頭：“他們都沒事，就我受了點輕傷。那女巫似乎也不想與我們正面相抗，從山谷東北方向退走了。”

曹彰眉頭皺起，沉思了一會兒道：“你帶兄弟們在城外休整一夜，我們明早繼續出發。”

“是！”曹真領命而去。

曹操看著他們二人，心中暗想，當初派曹真去虎豹騎，本是去保護曹彰的。現在看來，曹真是徹底追隨曹彰了。

吾的黃須兒，的確有了幾分梟雄氣！

……

夜深，酒宴散去。

大帳內的炭盆噼啪作響，曹操解了蟒紋蹀躞帶，隨意搭在繪滿鮮卑地形的輿圖旁。

曹彰跪坐在蒲團上，正用陌刀削著烤焦的羊肉，刀刃映出父親鬢角新霜，比一月前又多了幾縷。

“你十二歲獵熊那日，也是這般削肉。”曹操在他對面坐下，把一杯子推到他面前，杯中晃著琥珀色的藥湯，“華佗新配的護心散，趁熱飲了。”

曹彰嗅到湯中熟悉的當歸味，端起來仰頭飲盡：“父親當多保重身體，兒聽聞軍師咳疾又重了...”

“放肆！”曹操笑罵，“我尚能開三石弓，要你這黃口小兒操心？至于軍師，我自有分寸。”

曹彰笑著給他倒一杯熱茶。

“接下來，鮮卑草原更加危險。“曹操目光慈祥，落在兒子身上，“你要當心，別帶著傷回去，不然，你娘便要哭碎許都城的瓦。”

曹彰重重點頭，將陌刀橫陳膝前：“兒臣明日便出發探路，定讓大軍過鮮卑如行許都官道。”

曹操沉默了一會兒，掌心按著曹彰后頸，如幼時教他挽弓的力道：“帶足火石與菘菜，遇險便焚煙為號...”

“父親莫忘了華先生的藥。”曹彰起身一拜。

子時的風聲更大了，曹彰掀簾離去。

曹操獨坐帳內，將兒子飲過的藥碗扣在鮮卑王庭方位。

天明時，曹植來請安。

“父親，三哥呢？”曹植笑道，“今天想邀三哥賽馬呢，他昨夜可是贏了鮮卑良駒。”

曹操揉了揉眉頭：“你三哥這會兒，已經策馬鮮卑草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