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塔第九層的飛檐上，一個猴子模樣的人正倒掛在上邊，尾巴卷著銅鈴。本該隨風作響的鈴舌凝固在暮色里，像被琥珀裹住的蚊蟲，沒錯，此妖正是孫悟空。

他抽了抽鼻子，一股鐵銹味混在檀香里的感覺在鼻腔蔓延——這味道他太熟悉了，五百年前在幽冥血海，阿修羅戰將的刀鋒劈開羅剎咽喉時，就是這般腥甜帶澀。

“沙師弟！“他倒掛著探進塔窗，“你聞到了嗎？“

沙僧正在擦拭琉璃杖，聞言抬頭時，脖頸的骷髏項鏈撞出細碎聲響：“辰時三刻，東市刑場殺了九名江洋大盜，還是五馬分尸，死的很慘“他頓了頓，“但師父今日...誦的是《地藏經》？“

孫悟空翻身落地，金箍棒在青磚上擦出火星：“那禿驢轉性了？平日不是嫌地藏菩薩...“

誦經聲突然中斷。銅磬余音在梁柱間震顫，驚起檐角一只黑鴉，那黑鴉跌跌撞撞飛到偏殿上，豬八戒抱著釘耙從里邊沖出來，嘴角還沾著糕餅渣：“大師兄！我剛剛在給師父試試齋飯好不好吃，你猜怎么著？...“

孫悟空也懶得理他，轉身撞開禪房門，輕喊道：“師父……”

燭火驟暗。只見一僧人背對著眾人，端坐在蒲團上，正是那玄奘和尚，可是玄奘的影子在墻壁上卻留下扭曲長影，素白僧衣后頸鼓起一串肉瘤，最大的那顆表面金紋蠕動，遠看那玄奘此刻的樣子竟像是一幅未完成的“金蟬脫殼“圖。

這詭異的景象讓三人不寒而栗。沙僧緊握手中的琉璃杖，孫悟空緩緩走近去瞧，平時再急躁的他見了這陣仗也不由得小心翼翼，不知此刻的玄奘是死是活。

“師父被毒蟲蟄了？“豬八戒的釘耙哐當砸地，震翻香爐。香灰揚起的剎那，金紋突然裂開細縫——數百只復眼在血肉中睜開，瞳孔里映出銀河倒懸，銀甲天將的釘耙刺穿云中僧侶。

“唉喲嚇死俺老豬了”豬八戒扔了釘耙轉身就要跑

“呆子！“孫悟空一把揪住豬八戒的肥頭大耳朵，“這釘耙你可認得？...“

還沒等豬八戒作答，瓦片碎裂聲如爆竹炸響。供臺上的十八尊羅漢像的眼眶裂開血口，粘稠液體順著彩漆流淌。

“有古怪，師父這是被妖邪施了法咒。”孫悟空急得拽了拽頭頂的緊箍，正焦急間……

沙僧的琉璃杖插入地縫，冰霜順著杖身蔓延，他望向窗外喃喃道：“護城河……“

豬八戒聞言撲到窗前：“河水！河水豎起來了！“

本該環繞長安的護城河此刻倒懸天際，那本該清澈的河水卻變了顏色，血色波濤中沉浮著殘破佛像。一尊無頭觀音穿透水幕，斷掌捏著半截金箍，缺口處滲出金紅液體。

“不對！“孫悟空的金箍棒橫掃而出，棒風卷起經卷如白蝶紛飛。他沒有去管外面的異象，反而抬手砸向蒲團上的玄奘，玄奘背后的肉瘤應聲爆裂，金沙噴濺在地面上，勾勒出阿修羅戰旗——九頭蛇纏繞滴血彎月。

“阿修羅？”孫悟空眉頭緊鎖，

沙僧卻突然單膝跪地。他脖頸間一顆骷髏頭掙脫鎖鏈，獠牙開合間，把那地上的金沙全部吸入嘴中，喉骨摩擦出梵語經文。供桌上的《地藏經》無風自動，紙頁間滲出黑色墨汁，在地面匯成八個血字：

**十世輪回，因果當償**

“裝神弄鬼！“金箍棒砸向經書，卻被突然墜落的瓦礫阻隔。本該碎裂的瓦礫此刻紋絲不動，金箍棒帶來的沖擊力如同石頭落入池水，散開一圈圈波紋，一人影倒懸在梁上，銀甲黑袍獵獵作響，額間豎瞳映出塔外血月：“齊天大圣，久違了。“

他的身邊還有一頭黑色惡犬，利爪摳進橫梁，涎水滴落處，青磚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豬八戒的釘耙突然脫手飛出，九齒銀光暴漲：“哪來的妖人！吃你豬爺爺一耙！“

天眼輕笑，破劫槍尖挑飛釘耙的瞬間，塔外傳來驚天轟鳴。倒懸的護城河崩塌如天河決堤，血浪中伸出無數白骨手臂。原本跪坐在地的沙僧不知何時已經起身，琉璃杖爆出朵朵冰蓮，想要擋住那撲來的河水，卻被浪頭拍碎成晶粉。散落的河水如大雨般撲向眾人。

“師父！“孫悟空大叫一聲撕開雨幕。玄奘端坐的蒲團上只剩袈裟，袖口金線繡著的“禪“字正在融化成血珠。

天眼此時從房梁上落下來，“還好我有先見之明，沒有被這污濁之水臟了衣服”他邊撫摸著躁動的追惡靈犬邊說：“比本將預想的快了半刻鐘。“他手上擲出一枚青銅羅盤，指針瘋狂旋轉著指向南方，“要救金蟬子，就拿流沙河底的槍頭來換。“

冰錐擦著天眼耳畔掠過，沙僧的琉璃杖抵住其咽喉：“你究竟是誰？我師父是你帶走的？“

“我是...“天眼的豎瞳突然映出孫悟空背后異象——無頭觀音的斷掌正悄悄伸向金箍棒，“小心身后法器！“

金箍棒反手橫掃，擊碎的斷片中滾出一顆帶血佛牙，落地即成飛灰。追惡靈犬叼走青銅羅盤，撞破西窗消失在血雨中，天眼此時也不見蹤影。

“快走！“孫悟空頓覺不妙，腳下傳來的撕裂聲仿佛來自地獄，剛躍上窗臺，整座大雁塔突然傾斜。地磚縫隙鉆出血色藤蔓，纏住豬八戒的腳踝往地底拖拽。沙僧的骷髏項鏈騰空飛起，咬斷藤蔓。

“沙師弟，關鍵時刻還是你靠譜啊！俺老豬平時沒白疼你！”豬八戒晃晃悠悠的正準備站起來，

塔基傳來巖石崩裂的轟鳴。巨大的裂縫仿佛深淵巨口，三人毫無抵抗的就往深淵里掉，底部傳來的吸力讓他們根本無法掙脫。

豬八戒破口大罵：“俺老豬一天好日子都沒享受過，我可不想這么不明不白的就變成豬肉，大師兄你快想想辦法啊！”

孫悟空

三人墜向深淵時，最后聽見天眼的傳音：“金箍棒里的佛血，快要壓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