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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陰差陽錯

岐九丐是世間有名的大宗師,降龍十八掌是第一流的霸道剛猛掌法,除卻五絕,沒人敢說絕對比他強。

少林羅漢堂的玄陽和尚,同樣是天人合一的境界,在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里,與岐九丐對了十五掌,便直接落敗,摔下城樓。

白玉湯是江湖中最年輕的宗師之一,輕功舉世無雙,有許多武功遠比他高的前輩宗師曾與他交手切磋,卻連他的衣角都不曾摸到。

一乞一盜聯手,便是伏龍十八衛和九九弩陣也瞬間被破,眼看著,他們就要當著梅花內衛和江湖各門的面,將吊在城頭的六名大逆救走。

此時,劍光亮起!

又一名宗師現身了。

來自被救出的六名俠客之一。

老乞丐身后半尺,掠起了一道無匹的劍光,瞬間一化為三,直逼要害。

這一劍快得讓封塵、司徒玖根本來不及反應,快得讓輕功天下第一的白玉湯都來不及救援。

三團血霧從老乞丐身后爆出!

“神龍擺尾!”

仰天嘔出一口鮮血,還在抵擋箭雨的老乞丐驚怒交加,一聲暴喝,提足功力,暴烈的一掌帶著尾焚天下的氣勢,將磅礴箭雨的方向盡數倒轉,隨后又反身一掌拍出。

短劍悲鳴一聲,被直接拍斷,骨裂聲從叛徒暴起的手臂上傳來,他順勢提氣飛退,疾聲高呼。

“我刺中了他的龍骨和天樞、斷了他的手足陽明經,他武功廢了,他武功廢了!”

聲音中盡是計謀得逞的狂喜。

似是聽到呼喊,倒卷的箭雨中,一支索命的黑色羽箭,收斂一切氣息,穿越浪潮,如死神收割,直逼老乞丐的心口!

白玉湯身形如云霧一般,忽然出現在老乞丐身前,雙指凝聚著畢生的真氣,以指擋箭,身后的真氣還托舉著包括老乞丐在內的六個人。

夏安平面色嚴肅,雙手掐訣,那支黑色羽箭立刻起了變化。

羽箭的箭頭忽然裂開,放出七根細小且灌注著真氣的鋼釘。

白玉湯的表情變得嚴肅,他身上的白色霧氣越來越多,最后在他身上編織出一套廣袖云衣。

他一邊帶著六個人后退,一邊長袖飛卷,身姿飄曳,似是在原地起舞,翩若驚鴻,宛如游龍。

那七根鋼釘在云袖流轉中,有六根被甩向了其他方向,剩下最后一根,被層層削弱之后,只剩下了原本三成的速度,繞過了白玉湯的所有防御,輕飄飄地飛過來。

若是以往,白玉湯連一半的速度都不用,便能輕易躲開。

但他無法后退半步,因為他的身后是已經重傷的岐九丐。

那枚鋼釘穿透了白玉湯的肩頭,在如雪的白衣上綻開一朵血色梅花。

鮮紅中迅速暈開,變成奪人心魄的黑色,鋼釘上有毒!

說起來漫長,可這一切,只發生在眨眼之間!

白玉湯連封肩膀幾處穴道,阻止毒氣上行,轉身拽動真氣帶著老乞丐和其他五人沒入漆黑的夜色。

“夏安平,這一箭之仇,我記住了!”

白玉湯的聲音遠遠飄來。

夏安平只是冷笑:“放狠話誰不會,一個武功盡廢,再也無法使用掌法。一個身中劇毒,再也無法使用輕功,由他們去吧!”

“首領!”

那名使出奪命三仙連環劍的叛徒在岐九丐的猝然反擊之下,只是受了輕傷,他回到夏安平身邊,將人皮面具撕開,單膝跪下。

“不錯,你做的很好,我會上奏陛下,為你表功。”

星夜中,大雪又紛紛揚揚落下,這兩日,老天爺的臉色異常地陰晴不定。

在雪地遠遠圍觀的老百姓終于反應過來不對勁,那些內衛混在他們中間,這個忽然拿出鉤索,那個瞬間取出鐵弩,有人險些被誤傷。

這哪是什么處刑罪犯,這是神仙斗法吧,趁著宵禁還沒有開始,趕緊要回家躲起來。

夏安平朝著城下拱手,語氣萬分的溫柔。

“各位父老鄉親請勿擔心,我等乃是朝廷命官,代表圣上前來處刑罪犯。保護百姓的生命安全,也是我們的職責。”

他臉上帶著真誠的笑容,暗地里卻打著其他的主意。

上次曾文光在北嶺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區區幾百條賤命,卻成了那些老狐貍向內衛府發難的借口,連他這個正三品的內衛府掌印都要在朝會上低頭認錯。

那這次,我便讓內衛混在百姓中間,那些俠客要是使出什么大威力的招式,誤殺百姓,可就是你們的不對了。

夏安平心底勾起一絲笑意,臉上卻是義正言辭,出聲怒斥。

“衛靖早有謀反之心,他犯下京城童骨大案,栽贓嫁禍,想要借此除掉皇族中武學天賦最高的臨安郡王,意圖顛覆太祖皇帝留下的基業。

可憐太祖爺平百年亂世,開太平基業,才過了四十年,他的子孫就被當街虐殺,尸骨無存吶!”

有蒼髯老者聽得老淚縱橫,伏地痛哭起來,“太祖爺呀,那些逆賊怎么對得起你的呀!”

一時間,百姓義憤填膺,紛紛應和,揮拳怒吼。

“把那些逆賊抓回來,五馬分尸,五馬分尸!”

夏安平拍了拍手,朗聲道:“諸位父老鄉親放心,明晚還要處刑一批,請各位都來觀刑,也好警示后人!”

“這些不得好死的反賊,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搞什么造反,天下才太平了多少年!”

“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被當街打死,他們怎么對得起太祖陛下!”

看著眼前義憤填膺的百姓,夏安平笑得無比得意。

離將盧照晚交接給六扇門還有兩夜三天,這么多宗師高手聚在這里,是為了救盧照晚,是為了幫那個天下的游俠領袖衛靖。

可現在盧照晚和衛靖的影子還沒有見到,輕功第一的盜圣和前代丐幫幫主便已經折戟戰敗,短期絕無再出手的可能。

內衛巴不得這些江湖大逆繼續現身,他對你們每個人都有研究,已經準備好了應對之法,盡管來送命。

誰知道內衛還有多少手段?

誰知道接下來的“俠客”中,會不會還有假扮臥底之人?

冷眼旁觀嗎?

你們救盧照晚和衛靖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昭彰那可笑的俠義。

對這些參與衛靖案的大逆見死不救,那俠義豈不是成了一紙笑話。

如今不明真相的百姓議論紛紛,你站出來,也不過是個想要挑起動亂的反賊罷了,誰會把你當大俠?

“下一輪,我來上!”

司徒玖深吸一口氣,眉目間劍氣騰飛。

封塵搖了搖頭:“根據我們的情報,江湖上至少有二十四名俠客因為衛大俠被梅花內衛抓獲。

他們很狡猾,料定了衛大俠一定會出手救人,所以分不同的批次將人押送到北嶺,里面虛虛實實,一時間難以捉摸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我們完全處于被動,老乞丐和老白本來是殺手锏級別的宗師,第一場就遭受重創,你可別再出事了!”

他來到這里,想要勸牽涉進衛靖案的大俠們離開,卻不曾有一個人走,個個如飛蛾撲火一般撞上這烈焰。

不過是讓綻放在這里的血梅花再多上幾朵罷了!

無論怎么的選擇和結果,皇帝和內衛都不會輸。

司徒玖沉吟道:“那就先回去見衛大俠,商量接下來該怎么辦?”

她轉頭看向林醉,語氣真誠地問道:“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見衛大俠?那里的人各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你肯定喜歡!”

林醉還在懵圈,問道:“你們已經見過衛靖了?”

“哎呀,你認……”

“不要輕易暴露衛大俠的身份,會招來禍端。”封塵出聲打斷司徒玖的話。

林醉很想答應,想去再見一見老酒鬼白飛猿,想看看那個敢當街搏殺臨安郡王的是個什么樣的角色,去看看那個老乞丐的傷勢究竟怎么樣了。

耳朵里修羅出聲提醒:“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能容忍你和這兩個大逆有點頭之交,但再深一步,便會讓萬劫不復!”

司徒玖蹙眉道:“耳朵里那個家伙,你在狗叫什么?”

修羅瞬間沉默。

林醉只好拱手道:“我不去見衛大俠了,但是也有另外的事情要做,我要把衛靖大案的真相告訴北嶺百姓,否則明日戰端再開,只怕百姓會被拿來當做擋箭牌!”

封塵點了點頭:“剛剛老乞丐以神龍擺尾調轉了箭雨的方向,本可以將那些內衛全部射成篩子。

但九九弩陣藏身于百姓身后,老乞丐怕有誤傷,這才讓箭矢都射在了空地上。

林捕頭只要能讓明晚的城外,不要出現無辜百姓,便是對我們的最大助力!”

林醉想了想,解開了自己的腰帶。

“你要干什么?”司徒玖捂臉。

林醉撕開了腰帶的布料,將縫在里面的那枚鵝卵石大小的火紅色晶體取了出來。

“這位大俠,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與我在兩層樓有過一面之緣,你將這枚石頭交給了我!”

封塵笑了起來:“這就是緣分!”

“這枚地心陽玉似乎有解毒的功效,今日物歸原主,看看治療老乞丐和那位白盜圣是否有用!”

林醉將晶石遞了出去,被司徒玖接過,笑意盈盈地拍手。

“就這么說定了,你就是本姑娘打入六扇門和北嶺城的臥底!”

【失去天賦:辟邪】

司徒玖和封塵施展輕功離開。

“剛剛那個姑娘武功極高,我的身外化身能瞞過大多數宗師,卻被她一眼看破。”

林醉也走向北嶺城的方向,攤手笑道:“師傅,司徒姑娘是我的酒友,改日我請她向您賠禮道歉,您怎么說也是長輩。”

“停下!”

那道真氣從林醉耳朵里逸散出來,化作一個霧蒙蒙的身影,擋住林醉去路。

“回碼頭,不要和內衛作對,絕沒有好處!”

“我必須要做點什么!”

黑暗中,林醉的聲音無比堅定。

“你現在的武功,能做什么!”

林醉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飄忽的迷茫:“每個人都會遇到必須要妥協的困境。

此時,該權衡利弊,該明哲保身,該等待時機?

該以旁觀者的視角,傲慢地贊嘆他們的勇敢,嘲笑他們的愚蠢?”

修羅繼續說話:“為理想而死的勇氣固然可敬,但為了實現理想茍且地活下去,同樣是一種莫大的勇氣。”

“師傅,這正是我加入六扇門的原因,我選擇了茍且地活著。

我知道自己是個多么意氣用事的人,所以了解衛靖案的真相后,沒有去主動站在衛靖的那一邊,已經是我最大的理智。

這種理智并非來自冷血,而是來自弱小,以我現在的實力,確實什么都做不了!

我最好的選擇就是等,等著這與我無關的一切過去,等著我的武功登臨絕頂,等我有能力改變這一切。”

最后,林醉忽然釋懷,大笑了起來。

“我又不是去送死,我有公務在身上的,誰也沒有話說!”

林醉把懷里的那份文公帖拿了出來,“我是奉了閣部和縣令大人的命令,核對死亡名單,上面可是有中書省和內衛府兩方的印章,誰也沒話說。”

修羅化作一團真氣,再次回到林醉的耳朵里,語氣中隱隱帶著一絲擔憂。

“我現在忽然有一種感覺,收了你這個徒弟,以后沒有安生日子已經過了。”

“多謝師傅夸獎!”

林醉走到城門口,忽然被人叫住,抬頭一看,正是曾文光。

林醉不卑不亢地問道:“曾大人,剛剛天黑,好像沒有到宵禁的時間吧?”

“林捕頭,大家都是聰明人,沒必要拐彎抹角,內衛府掌印大人有請!”曾文光的聲音中不帶半點感情。

林醉頓住了腳步,小聲問道:“師傅,要去嗎?”

“大概是說招攬之事罷了,無妨,去見一見夏安平。”修羅的聲音傳來。

林醉跟著曾文光由階梯上了城樓,此時的夏安平已經換上了一件極為華貴的紫色錦袍,坐在靠椅上,眺望城外光景。

“好雪,寒冬時節,正是梅花怒放之際!”

林醉同樣觀雪,環抱雙拳說道:“雪下在了不該下的春季,使得其他百花全部凋零,實在不美。

何況雪壓春苗,絕非是什么好兆頭,恐怕又是欠收的災年。”

“哼,林醉,你和朝中那些張嘴仁義道德,閉嘴道德仁義的老學究,想必很有話題。

我聽說,你已經被修羅那個面癱收為弟子,前途無量,可喜可賀啊。”

夏安平將手里的銀制暖爐放在桌案上,說道:“林醉,你知不知道,內衛府歡迎任何朝中官員加入。

都是為皇帝效力,能享受到更好的武功和資源,晉升也會更快!”

“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修羅的聲音再次傳出。

林醉眨了眨眼睛,拱手道:“多謝夏大人垂愛,但修羅大人收徒之時,卻有明言在前,不得加入梅花內衛。”

“誒。”夏安平擺了擺手,“他是他,你是你,說出你自己的選擇。”

“我已經答應修羅大人,不會加入梅花內衛,若是違背了承諾,便是不忠不信。

同理,我哪怕是答應了大人,效力內衛府,暗地里也可以陽奉陰違。大人不會想要一名言而無信的手下吧!”

“好一張利嘴,罷了罷了,都是為大炎社稷,分什么你我呢!”

夏安平眼睛微閉,拄著頭說道:“這幾日老老實實回去碼頭待著,北嶺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是,我辦完公務,連夜回碼頭。”

臨走之前,林醉又轉向曾文光,拱手道:“曾大人,趙玄虎夫人之事,請你不要忘記。”

曾文光面無表情地回應:“放心,你們很快就能見面。”

等走進萬家燈火延綿的北嶺城中后,林醉松了一口氣,問答:“師傅,夏安平和曾文光發現不了你嗎?”

修羅道:“曾文光只是準宗師境,差的遠,夏安平的武功比我高不少,畢竟他已經在宗師境摸索了三十年。

但我清楚他練的功法特點,所以也能篤定,他發現不了我。”

“那就好了,有師傅護著我,也不怕他們下黑手!”

林醉翻出公文帖,開始一戶一戶地敲門核對名單。

那動亂一夜,很多是一家人全部被殺,所以只能問左鄰右舍。

有兄弟、父母、子女分家的還好,慘的是滿門被滅,將來撫恤金發給誰都不知道。

當然,林醉核對完名單之余,也會交代一句。

“相互轉告,明晚無論如何,不能再去城外看什么車裂行刑了,很有可能出人命。

若是有人逼你們出去,即使是打人殺人,也要抵死不從,躺在地上哭,就說要上京告御狀!”

雖然沒有說具體的原因和理由,但林醉上任以來,掃平巳蛇幫和虬龍會,兢兢業業,幾乎熟識北嶺城中的每一戶人家。

他在北嶺城的威望自然是能夠讓絕大多數百姓信服的,故而大家都能不問原因,紛紛答應。

城樓上,曾文光單膝下跪,沉聲道:“首領,這個林醉,要壞大事。”

夏安平聲音驟然變得嚴厲:“你已經是第三次給我提這個名字了,不要借我的名頭來做事。

上次北嶺死了那么多人,我已經替你背過一次鍋了,甚至把內衛府的絕密檔案都拿給了中書省!”

曾文光直冒冷汗,頭又底下了一分:“是,屬下告退!”

“等等,林醉剛剛向你問道,趙玄虎的夫人?我不是記得那個苗女早就死了嗎?”

曾文光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說道:“確實早就死了,但屬下隱瞞了消息,用那個苗女的性命做要挾,讓趙玄虎和林醉為我們做了不少事情。

畢竟只是執行任務中的手段而已,屬下未在卷宗上寫明!”

“嗯,下去吧!”

冷汗直流的曾文光走下城樓,一路回到了縣衙二堂之中,眼中厲芒乍現。

“我同意,和你合作,殺死林醉!”

屏風后的人影轉出。

“我就知道曾大人也是知道利害的,這種天才,不能為我們所用,那便只有死!”

那道人影,正是清風君子岳觀瀾。

曾文光冷聲道:“如何動手?”

岳觀瀾撫須沉吟,眼中厲芒乍現。

“我們兩個聯手,暗中破掉修羅的身外化身,至于林醉……”

“我要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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