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北嶺,陽光柔和,一朵朵鼓脹臃腫的白云百無聊賴地趴在在天空,陣陣涼風拂過地面。
“天氣真好,又該出來要飯了。”
城門口,老乞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摸了摸鼓鼓的肚子,將一只破碗擺在了身前,也不怕臟,直接躺在了地上。
實際上他那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和不知道多久沒洗的臉比剛剛灑掃干凈的地磚要臟的多。
一道陰影遮住陽光,老乞丐睜眼皺眉,正要看看是誰擋住了自己的太陽,但瞅見那身玄色捕快服時,便立刻換了一副笑臉。
“喲,官爺,您來了。前日承蒙您的照顧,那酒樓的飯菜是真不錯!”
林醉居高臨下,表情有些不悅:“我聽言伯講,你前日吃了三只燒雞,半頭羊,還有一條魚。吃完飯便不知所蹤了。”
老乞丐嘿嘿地笑著:“官爺,老叫花子吃您一頓就夠了,哪敢再住您的?”
“起來!”林醉表情嚴肅地喝了一聲。
老乞丐愣愣地站了起來,林醉繞著他走了一圈,怒道:“你年紀雖然大了一些,但耳聰目明,手腳俱全,卻整日乞討,成何體統!”
“哎喲。”他忽然捂住肚子,倒在地上打滾,“官爺,其實呀,我有重病在身,只能靠乞討度日。”
忽然,有兩個捕快架著他的肩膀,將老乞丐硬生生抬了起來。
“誒,你們要干什么!老子在洛京也沒見過不讓在大街上討飯的!誒,我的飯碗還沒收呢,飯碗吶!”
東市,靈芝堂,薛神醫拈著胡須,將把脈的手收回,用毛巾擦了擦,轉身回答。
“林捕頭,這位老者的脈象四平八穩,方才腹痛,是吃得多了,有些積食。我給你開一劑山楂丸,化入水中喝下便可。”
站著的林醉與坐著的老乞丐對視一眼,后者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他隨即催動真氣,改變自己的脈象。
“大夫,您再看看,沒準剛才是看錯了!”老叫花子出聲。
“錯不了,老夫行醫二十年,從你的臉色、氣血、舌苔就能看出,你是個身康體健之人。下一位!”吳神醫果斷拒絕。
“快點啊,沒病就趕緊讓開,我兒子還等著吳神醫開藥呢。”冬春交際,多有感染風寒之人,后面抱著孩子的婦人出聲催促。
林醉付錢拿了藥,便帶著老叫花子去了五俠酒樓。
把他丟進了倒滿熱水的浴桶里,兩個雜役捂著鼻子,將皂角、香包放入浴桶,拿著絲瓜絡在慌忙的老乞丐身上搓澡。
事后給洗干凈的老乞丐換上了干凈的衣裳,還帶他照了照銅鏡。
老乞丐愣愣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愣愣問道:“我那件穿了三十年的衣裳呢?”
雜役回答:“都臟成那樣了,已經燒掉了!”
“我那身跟了我六十年的老泥呢?”
“滿滿一桶泥漿,已經倒了!”
緊隨其后,一把掃帚被塞進了老乞丐手中,雜役頗為關心的說道:“你年紀大,也不消你做端茶倒水、劈柴洗衣的苦差,就灑掃地板吧。”
到這時,老乞丐才終于明白了林醉的目的,不禁咂舌,加入丐幫以來,他做了幾十年的叫花子,這還是第一次見逼乞丐改行的。
林醉下衙之后,看著路邊漸漸打開花苞的桃花李花,心情愜意,回家換了衣服,到五俠酒樓吃飯,卻得知老乞丐失蹤的消息。
“怎么失蹤的?”
雜役回答:“不知道啊,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算了,不管他。”
一個靠乞討為生,常年風餐露宿的人,想要出點意外也不容易。
第二日,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老乞丐站在水池邊,看著自己的裝扮,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樣子才像乞丐嘛!”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
他找回了自己的破碗,刻意找了個離城門不遠的巷口,繼續躺下曬太陽。
這種巷子里,人流稀少,乞討效果必然會大打折扣,不過他也不在乎。
不多時,又一道陰影擋住陽光,老乞丐心中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一睜眼,果然看到了陰魂不散的林醉。
“在本捕頭治下,竟然還有人討飯為生,這是本捕頭的恥辱!”
“官爺,您就放過我吧。我做了六十年的叫花子,除了乞討,啥也不會呀。”
老乞丐咬牙切齒,若不是面前這個捕頭為人正道,當場就要他嘗一嘗正宗的降龍十八掌。
“不會沒關系,可以學的!”
林醉又拖著老叫花子到了西市,平整寬闊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兩側的市場熱鬧非凡,各種小商販賣力地和行人推銷著自己的產品。
“你看,有蒸包子的,有捏糖人的,耍雜技的,你想學哪個,我給你介紹?”
“林捕頭好啊,要不要來嘗一嘗新出爐的烤肉餅。”
“要得,來兩個!”
林醉和人打招呼的功夫,再回頭,老乞丐竟然又消失不見了。
第三日,老乞丐提高了警惕,耳邊傳來官靴的聲音,立刻就消失不見,換個地方繼續乞討。
但一天過去,直到黃昏,都沒人給他施舍錢財食物,反而路過之人還對他議論紛紛,甚至還有幾個財主掌柜來詢問自己,是否愿意去他家做個小工。
老乞丐起先是不在意的,后來便覺得有些蹊蹺,走了幾圈才發現,大街小巷上貼著縣衙的告示。
“茲有老者一名,流離失所,但手腳健全,望路過鄉親切勿將其當成乞丐施舍,傷其自尊。若家中招工,則可以工代賑,資助一二。林醉謝過!”
那告示上還有老乞丐的畫像,蓋著縣衙大印。
“林醉!那個小捕快叫林醉,是吃飽了撐的嗎?”老乞丐怒不可遏。
……
幾日之后,林醉穿著便服,往周邊六個集鎮暗中巡視了一番,居民的反響不錯,皆言當地捕快風氣大大改善。
對于里面風評最好的,十六里鋪的邢捕頭,林醉還請他喝了頓酒,夸獎了他一番。
但那廝酒量實在太差,三杯下肚,就拉著林醉說起了胡話。
“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捕快,我深深的知道,驕傲乃是大忌呀。只有保持這份謙虛謹慎的赤子之心,才能永遠的進步啊!”
林醉掙開邢捕頭的手,奪路而逃。
路上系統亮起提示。
【完成隱藏任務:六鎮康寧。
結算獎勵:隔垣洞見卡(綠品)*1、江湖閱歷+800,自由屬性點+15,主線結算評價提升】
難得時間快了起來,半個月的時間無事發生,林醉發現,原來自己運行混元功,每十天也是會冒出一次經驗+10的提示。
林醉看著混元功升到滿級所需的成千上萬的經驗值,不禁感慨,難怪江湖上都說這混元功的修行是出了名的慢。
幸好他可以利用江湖閱歷加點,半個月的時間過去,混元功已經提升到了lv5,拳法、劍法也各自有所提升。
又過了幾日,到了毒發之時,他找到張賢,尋求解藥。
【觸發天賦辟邪,你豁免了毒丹的副作用。第二次服用毒丹,屬性加成減半,力道+5,內勁+5】
在張賢詫異的眼神中,林醉美滋滋地服下丹藥,帶著一絲笑意抱拳告退。
五俠酒樓中,林修德自鎮中趕到了城里,迎接他剛剛考完鄉試的兒子,大家都喚他二少爺,林秀才。
林酩才剛滿十八歲,穿著一身青色圓領袍,戴著綸巾,一副書生打扮,只是剛剛結束大考后神色有些憔悴。
“等放榜之日,咱家可就實實在在出了個讀書人了!”林修德喜不自勝。
他兒子自幼被稱為神童,三歲識千字,五歲背唐詩,八歲熟讀四書五經,十六歲就中了秀才。
讀書人,只有有功名在身的,才有資格被叫做讀書人,沒有功名的,只能叫窮酸書生。
宴席上,不止有林修德、林言等族親,寧鈴、趙玄虎、小冰靈等一眾好友也列席其中。
“阿酩,明日回家好好歇歇,等下個月放榜,我再給你好好慶祝。”
面對父親的好意,林酩卻拱手道:“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孩兒想在縣城找份生計,以免閑壞了腦袋。”
“阿醉,你能安排的吧,讓阿酩去縣衙鍛煉鍛煉?”
林修德滿面春光,拍著兒子的肩膀說道:“你馬上是要做舉人老爺的,凡事要有規矩。
村頭那些挖地的、燒火的、種菜的平頭百姓,可不要再和他們作揖行禮,壞了禮法。”
林醉扒了一口飯,點了點頭:“縣里的文書筆吏倒是不難安排,但也有個章程。我回頭請縣丞大人考教阿酩一番,若是合格,自然沒有問題。”
林酩搖了搖頭:“這怎么好麻煩大哥,落到其他人耳朵里,讓人嚼舌根。”
“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嘛,縣衙這段時間確實是缺人手。”
林醉覺得自家堂弟是個秀才,在縣衙做事倒也沒什么問題,不過林酩一再拒絕,此事只好作罷。
幾人又從合伙辦酒莊之事,一路聊到了小冰靈的學業。
喝了幾壇酒,趙玄虎也不知道腦子里抽了什么風,非要小冰靈認林醉當干爹,認寧鈴做干娘,鬧得小姑娘哇哇大哭。
……
晚上,星月落長空,西市的煎餅攤正在收拾東西。
一個抱劍的年輕人走到攤前,他面容年輕,但神色滄桑,眼中血色密布,但又神采奕奕。
老板頭也不回地說道:“賣完了,你要吃明個趕早!”
“堂堂丐幫前任幫主,被一個連輕功都不會的捕頭,逼得去攤煎餅,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