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陽城。

經過近乎一夜的戰斗。

靈智有缺的妖狼，不出意外，被趙家兩位初入“真形境”者，合力擒拿收押。

但城中，自蔡家府邸始，沿至城中央。

卻因打斗，貫穿出一條數丈寬的大道。

道上盡皆殘垣廢墟。

其內，或掩埋百姓，或鎮壓兵卒，尸橫數里，血浸磚土。

更有不慎燃起大火，撲救不及，燒毀的大量房屋。

這便是蔡家老祖的最后反撲。

外加上徐家老祖的臨死爆發。

蔡、徐二家，部分重要血脈族裔，竟憑此時機，借狡兔三窟之密道，逃出重重圍捕，不知所蹤。

大江幫，則有反叛三家、葉家投誠。

敖氏武館，亦由六爺帶隊，獻上財寶、功法，紛紛投效。

至此，守備軍卒撤去。

四方通脈勢力不存，旭陽城盡歸趙家。

趙家于是秉承大義，以南陽王之名，昭告城中上下：

侵吞旭陽城，危害百姓，逞兇作威數十載的土皇帝已滅。

南陽王后裔，收復旭陽失地來了！

又重新收錄戶口，將大量田地分予貧苦農戶，城中各賦稅大減三年。

更為百姓修建義墓，先一批埋葬城中受戰斗波及者尸體，不再使人死無葬身之所。

緊接又大興商道，四處傳播仁義，廣收流民。

城中名紳富戶，無不歡欣“真·旭陽”降臨，紛紛歌功頌德，奉財獻寶，欲助趙氏新城主，重建旭陽城。

此時此刻，恰是破曉第一縷陽光，照耀于旭陽城中。

宣告著旭陽城，迎來了它的新天，新黎明。

……

旭江，船上。

陳峰看著日出東方。

又看向江畔兩岸，在陽光照射下，形成一道道明亮光柱，猶如光箭穿梭的密林。

瞇了瞇眼。

“此地……”

他此刻才發覺。

林中幽靜詭秘，聽不到一絲蟲鳴鳥叫。

其間樹木叢生，高數十丈，遮掩住遠處山巒。

但與天連接之處，卻依舊可見雪峰白頭。

——這條寬闊江河，在如此參天密林的簇擁下，倒是好比山澗細流與灌木。

陳峰都懷疑，是否下一刻，林中便會沖出，如山巒般高大的錦雞、野兔。

“……為何不見村落集鎮？”

他面帶不解，向孟老問道。

以往城東碼頭，陽江水路他走慣了。

幾乎每過一段，便有一處補給點。

當然，這或許也跟陽江那邊平原多有關。

孟老聞言，也跟著看向莽林。

“此地……倒是聽老爺說過。”

他回憶片刻，方徐徐道：

“……皆因林間多莽獸，多怪蟲毒株，凡人入內，幾無生還可能。”

“莽獸？”

陳峰聽到個新鮮詞。

“便是如同來自莽荒之地的巨獸。非妖魔妖獸，卻也皮糙肉厚，堪比武者。”

“公子試想，尋常武者，都難以開拓，更遑論凡人百姓？”

孟老笑呵呵道。

看著古木，又看著以松煙墨染成黑色的船身，陳峰若有所思。

……

寬闊大江上。

一艘渾身漆黑的漕船，正穩穩前行著。

魏風等人，也趁著此刻天光大放。

從逼仄的艙內走出，到船板上呼吸新鮮空氣。

忽而，

“那是什么！”

一名白衣女子，指著船底低聲驚呼。

原是一只，有著外甲頭骨包裹，渾身漆黑的巨魚，正從船底緩緩游過。

量其身形，幾乎有漕船一半大。

但它似乎看不見上方行駛的漕船，或者說，它并不在意。

“莫慌，此魚性情溫和，不會貿然攻擊咱們，只要不去惹他……”

范志明緩緩安撫眾人道。

然而即便如此。

直至看到巨魚游遠。

眾人驚起的心，才稍微平緩。

只是，過了不到一盞茶功夫。

船行至一面，高聳陡峭的山壁前。

卻忽有一條，頭生怪瘤，形似錦魚，渾身玉白的巨魚。

猛地，在漕船前方，拍打浪花，激躍沖來。

隨后，只見嘩啦一聲，巨魚高高躍出水面。

——竟是要以它頭頂怪瘤，撞擊船頭！

船頭處。

陳蕓幾女正湊一起交談。

渾然沒預料到這等突發事故。

“啊！”

有人嚇得驚呼出聲。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

“公子，快看！”

烏篷船上，孟老忽地指向前方，引起陳峰注意。

陳峰頓時看去。

只見前方，竟是一塊小型島嶼，也喚作“江心洲”。

——是由江河交互，攜帶泥沙相抵滯留，逐步堆積而成。

“前方，便是旭江與靈江交匯之處，我等前往靈州，須得轉向靈江。”

孟老說著，又看了會天色。

“傳信黑雀，應是快到了。”

“也不知老爺那邊，收到沒有。”

……

嘭！

魏風全身瞬間覆上一層黑鐵皮。

身形電閃，在鐵欄上借力一躍，于半空中，朝巨魚揮出一拳！

“嘖——”

一聲頻率極高，似是摩擦骨骼牙齒的，尖銳嘶鳴響起。

巨魚的頭瘤上，赫然裂開一道血口，青綠色的血液從中溢出。

嘭。

魏風又一腳重重踩在魚頭上，將巨魚踹飛，借力順勢返回船頭。

嘩啦。

巨魚落水，卻是不知悔改。

竄出一段距離后，又是折返猛沖，高高躍起，勢要撞翻船身。

若真讓其如愿。

船上眾人多不識水性，一旦落入湍急江流，恐難生還。

魏風也是神色一肅。

雙腳氣血流轉，周身氣勢暴漲，便要火力全開，徹底將這條怪魚，打怕打殺！

也即在此刻。

山壁之上。

忽而有一人，一躍而下。

風聲呼嘯，吹動其衣袍。

卻見竟是名，身穿紫烏色僧服的束發女子。

其僧服，寬袍大袖，圓領方襟。

落下時，廣袖翩翩，便如海東青翱翔于青天。

“孽畜，安敢傷人！”

一道平靜中，帶著威嚴。

威嚴中，又似含慈悲的玉音聲響起。

船上眾人聞言一驚。

下一瞬。

卻見一只白凈赤足，輕巧落于怪魚腦袋上。

內氣自足尖涌出，瞬息間，連結而成白色漁網。

將怪魚完全束縛中，使其動彈不得。

嘩。

怪魚落水，卻不下沉。

只是浮于水面，不停掙扎。

但這位女法師，卻安靜立于滑不溜秋的怪魚身上，如履平地。

“慈光無量，各位施主，貧尼有禮。”

女法師目光慈和，口頌佛號，雙手合十。

“原來是無量宗弟子，有禮。”

范志明連忙越眾而出，同樣做了個佛禮。

“還要多謝法師，替我等解圍。”

范志明再拜。

“慈光無量，出家人慈悲為懷。”

女法師聞言，輕笑著點頭。

“既然魚怪已被法師降伏，我等行船，也不便逗留，就不多打擾，先行告辭。”

范志明當即道，似乎不愿與眼前之人多有接觸。

“理當如此。”

女法師眼眸恢復平靜，似秋水無波。

只是注視著漕船，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