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尚習慣地戴著耳機聽英文廣播。

車開得很平穩，灰色天空的陰郁在黑色的玻璃下并不惹人仰視。

“到學校了”，前排的沈逸景慢慢將車靠在路邊。

沈尚看向窗邊，校園大門上鐫刻“瑞英第一中學”，G市最好的高中。

“嗯”，他有些漫無目的地下了車。

“不用帶了，上次來報道的時候記住了”，沈尚說完自顧自地掃了臉簽到進了學校。

“小兔崽子.....”，沈逸景回過神來后在車里拍了幾張兒子的背影照后發給短信ld為孩他媽的人。

并附短信“到學校了，馬上回去?！?

校園墻上貼滿了歷屆從瑞英一中出來的G市高考狀元，沈尚一眼都沒掃地走過，掠過了很多在原地拍照的學生。

“高一五班....”，沈尚找到高一樓二層的五班，站在門口跟看起來很敦厚的一名中年老師說了聲報告后，他找了最后排的位置坐下。

目前最后三排只有他一個人，看來后面幾排不怎么受歡迎。

沈尚倒是沒什么，他向來喜歡在安靜的角落待著。

他帶上耳麥，在書包里熟練地掏出手機單手趴在桌沿上看了起來。

后門已經上了栓，沈尚面無表情地看著手機。

似乎是過了很久，沈尚趴在桌上，空氣里泛著灼骨的冷意，手機被毫無遮擋地放進了桌肚里。

他趴在臂彎里，再睜眼，講臺上的中年老師還在講東西，無言，他活動筋骨似的捏了捏左手指骨，嗒的一聲，轉筆落地的聲音響若驚雷。

班上大半的目光朝這邊看來。

沈尚的動作僵了僵，他抬頭朝左手邊看去，有人不好意思地朝他貓腰笑了笑。

“同學，可以幫我撿一下嗎？”

沈尚沒動，只是此時額頭因為睡眠壓出的紅印和頭上幾撮豎起的頭發顯得有些呆。

“在你旁邊的桌下，拜托了。”，顧謙議語氣懇切，他聲音壓得很低。

身子只敢半側過來跟他說話，講臺上老師神色正常地繼續作講話，只是眼神偶爾朝這邊飄過來。

沈尚平復了神色，他一聲不吭地重新趴下，在顧謙議的聲音再次出現在耳邊之前。

他用腳精準地踹到了對方椅子下。

“謝謝啊”，顧謙議的聲音兀自傳來。

沈尚被耳邊踹凳子的聲音吵醒，后門閂被人哐當打開。

“走了啊，走走走吃飯去，看看新食堂伙食咋樣?！?

“食堂的飯還能咋樣，跟你說我初中在這念得，賊難吃...”

沈尚揉了揉發跳的太陽穴。

班里此時陸陸續續地有人出去，沈尚從桌肚里摸出手機，朝前掃了一眼，顧謙議似乎也在摸手機。

收回目光，他看了眼手機，鎖屏界面彈出好幾條信息。

沈尚站起身準備找個安靜的地方。

他掃了臉出校門，這個地方不怎么熟悉，他隨便找了家沒什么人的小店。

沈尚進走店的時候，老板正悠閑地躺在里堂的搖椅上刷視頻，刷視頻的聲音響到外面。

沈尚掃了眼價目表，陡然卻沒了什么胃口。

“老板，一碗蟹黃小餛飩”，他說完，坐在靠門的位置上看信息。

都是沈逸景的消息。

“欸，一碗蟹黃小餛飩，打包還是在這吃？”，里屋老板應了聲。

“這里吃”，沈尚頭也不抬地應。

爸：“到學校了嗎？”---8：11

爸：“到了給我發信息”---8：11

爸：“中午回家吃飯嗎？”---三分鐘前。

沈尚回了句不吃后將手機鎖屏。

沈逸景很快回他“在食堂吃的還是在校外？”

手機又亮起來，沈尚伸手拿起來，不厭其煩地打起字。

“校外?！?

爸：“吃得什么⊙?⊙？”

估計表情包是對方不小心按到的提示。

“小餛飩來嘍，小帥哥慢點吃有點燙”，老板將還冒著熱氣的餛飩碗放在沈尚的桌上。

沈尚想了下，還是拍了張照片過去。

爸：“慢點吃，不夠再點，把收款碼發過來。”

“我還有錢，不用”，沈尚將一次性筷子的包裝戳破，手機被他收進口袋里。

他加了一點蔥花放碗里。

隨后等餛飩涼了涼，沈尚從碗里舀了一個慢慢吃了起來。

“隨哥！我來幫忙了”，一個穿著白體恤的少年風風火火地拎著書包走進來。

“欸，小議，幫我收下碗。”

其他桌上有幾個吃完還沒來得及收的碗，沈尚頭也沒抬，安靜地吃著，只是視線難免會掃到。

沈尚握著勺的手頓了下。

少年收到他對桌，他抬頭，兩人措不及防地對視了下。

沈尚記得，下課的時候他聽到旁邊有來找顧謙議的人，叫他的名字，顧謙議...

沈尚沒什么表情，他淡漠地收回視線，沒什么情緒地吃了起來，倒是耳邊收拾碗筷的聲音斷了會兒后更急促了。

過了會兒，沈尚聽到一聲用力掀簾的聲音。

接著眼前便是顧謙議那張少年氣很重的臉。

挺立的五官霎時出現在他的對面，顧謙議很自然地坐下，卷起的校服外套袖子沾了點水漬。

一雙骨感的手濕漉漉地扶著食盒。

店里沒有其他人，有很多的空位。

“這里有人。”，沈尚眼皮薄掀，他舀了一勺湯喝。

但顯然這個理由過分牽強，人家在這店里忙活半天，這個位置上哪里有半個人的影子。

“哦”，顧謙議的聲音低沉的輕。

“不好意思同學，我不能坐這嗎？”，明明是詢問的語氣，他說得格外認真。

卻愈發強烈得冒出挑釁的意味。

對方不走，沈尚沒搭理，他剛準備換個位置，對面的顧謙議兜里響起電話鈴。

顧謙議從口袋里摸出手機，當著沈尚的面接了起來。

“喂，這里是顧謙議。”

對面：“？？？誰不知道你是顧謙議？”

顧謙議淡淡地看了沈尚一眼，從椅上站起來去了店門口，離沈尚挺近。

沈尚肉不笑皮也不笑。

“嗯，午休的時候去，好，忙完了店里的事就去幫你搬?！?

嘟嘟的忙音響了幾秒就沒了。

顧謙議剛想回原位坐下，發現沈尚已經在掃付款碼了。

“我請你，幫我個忙怎么樣？”，顧謙議抱著胳膊問他。

“不用”，他說完伸手準備對焦，下一秒，攝像頭里一片通紅。

顧謙議用手遮住了手機前置，“同學，謝謝你”，他說得很誠懇，一派意氣風發的少年臉端正時顯得伶俐。

沈尚沒說話，甩了甩手發現掙扎不開，于是臉色陰郁地盯著他，“松手”。

沈尚感覺自己的耐心真是一點點被抹掉。

顧謙議另一只手在自己的手機上操作，隨后他松開沈尚的手機，手里把轉賬記錄給他看。

“付過了，請你幫個忙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