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眼中露出一絲不忍，可還是點點頭，說：

“沒關系，不會很久的。”

緇衣氏感受到了氛圍的凝重，擦了擦嘴邊的果汁漬。

“那我大概也不例外吧。”

道德嗯了一聲，算是默認。

三人都沉默了，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最終，有巢氏打破沉默。

“為什么？是什么人？”

道德搖了搖頭。

“不可說，不可說。”

有巢氏又問。

“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道德沉默了許久，最終說：

“好好治理你的部落，但是慢點傳授那巢居和獸衣技藝，人族越興旺，你們能夠出來的可能就越大。”

有巢氏點點頭。

“好。”

道德又說。

“按你一直想的去做就可以了，另外，緇衣氏很不錯。”

“我明白。”

道德不再說話，三人一同向山下走去，族人們大多日落而息，部落一片漆黑，有巢氏在巢居點燃了一個火把。

“其實，全當沒有飛升這回事兒就行了，如燧祖那般，活到七十多歲，其實已經超過了大部分族人。”

看著火把，有巢氏突然說道。

“可以這么理解。”

“會有人傷害我的族人嗎？”

“不會。”

“會直接插手我做事嗎？”

“他只是想困住你而已。”

“那我沒什么好怕的了。”

有巢氏看了看緇衣氏，又說。

“明天，按照原計劃，你和我一起去其他部落，沒問題吧。”

緇衣氏點點頭，“沒問題。”

此后無話，道德在十二點時準時離開，緇衣睡得沉，有巢一夜無眠。

再之后，有巢氏便仿佛忘了這件事一般，第二天正式接手燧人氏之前的工作，夙興夜寐，事必躬親。

二十幾年過去……

這段時間，有巢氏走過聯盟一個個部落，同時將巢居的建筑方法傳播給所有部落，聲望足以比肩當年的燧祖。

有巢氏以自身極高的威望做背書，極力推進聯盟整合，部落的概念極大被弱化，僅僅作為地名被使用。

期間，有一些部落試圖保留自身的獨立，均被有巢氏以強硬手段鎮壓。

今天，聯盟所見之處，最后一位自稱部落首領之人投降，有巢氏受降。

原本燧人部落，如今被稱為燧京的地方，城口大門處，此刻架起一座高臺，臺上有一張地圖。

有巢氏拄著拐杖，面無表情地接受眼前這個大漢的跪拜。

那大漢雙膝跪地，低下頭，雙手高舉，托著一張虎皮，上面畫有老虎紋路，是他們部落的象征。

有巢氏單手接過那張虎皮，遞給身邊已是中年的緇衣氏。

緇衣氏將那張虎皮切割，又將這虎皮縫進那地圖預先留好的空處，至此，這張地圖完全被各式各樣的獸皮補滿。

就在緇衣氏將獸皮布滿的同時，下一刻，有天地異象顯現。

隨后，天地之間的無盡空處，點點金光自無中而出，又化成一行金字。

“有巢氏統一東方人族有功。”

隨后，金字消散，天地之間再次無中生有出點點金光，又化成河流，向有巢氏匯流而去。

在觀禮的眾人眼里。

有巢氏面色平淡，隨著金光落下，他的一頭白發逐漸變黑，隨后被一道七色彩霞牽引，不知去向。

緇衣氏早有準備，帶領著眾人對著有巢氏消失之處一拜，高聲道。

“巢祖飛升，為人族賀！”

“為人族賀！”

“為人族賀！”

臺下的觀眾越發激動，聲浪一波高過一波，臺上跪著的大漢身子微微顫抖，頭也埋得越來越低。

儀式之前，有巢氏已經指定緇衣氏為下一任聯盟首領，緇衣氏本身，也通過多年輔佐有巢氏積累了威望。

權力交接十分順利。

在有巢氏飛升后三個月，緇衣氏將早已準備好的有巢氏字跡的紙條交給已是中年的桑臼氏。

在眾人預感有巢氏將要飛升時，桑臼氏曾請求他問一問燧人氏當年之事。

“桑臼氏，這是巢祖的話。”

桑臼氏抱著孩子的身體一震，將孩子抱給旁邊的稷羿氏，打開草皮紙條。

“燧祖并未騙你，也并未出事，他甚至經常回來看望你們。

但飛升之后，我等不得與你們見面，之后我告訴了燧祖你的事，燧祖說，讓我替他向你道歉。”

有巢氏寫這張紙條時，緇衣氏曾經提出過質疑，“這個說法漏洞百出，桑臼氏她會相信嗎？”

有巢氏卻毫不介意，只是淡淡地說，“人會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的。”

緇衣氏不再說話，有巢氏這句話，他們兩個人都深有體會。

又是二十多年過去……

緇衣氏一面鞏固聯盟，讓新一代人族眼里，部落的觀念徹底消失不見。

一面模仿道德所穿道袍改良獸衣形制，甚至開始使用棉花。

同時，這二十年里，一位名叫倉頡的族人嶄露頭角，簡化原本晦澀難懂的先天道文，更多人族得以識字。

基于此，緇衣氏開始制定禮儀，規范人們的生活，一年前整理制定完成，并開始大規模推廣。

在最后一個部落，或者說最后一群東方人族到達燧京禮臺時，緇衣氏又一次站上了臺，不厭其煩，一板一眼向著眾人講解如何行禮。

他自小便比燧人和有巢都瘦得多，現在年過七旬，已經難以活動，只能在倉頡的攙扶下走上臺。

緇衣氏沉穩悠長的聲音響起，知識如流水一般浸入聽眾心里。

“見父母……”

“……”

“見兄弟之兒女……”

隨著緇衣氏最后一個字落下，如眾人所料，異象突起，點點金光自無處出現，同頻震動，發出洪鐘之聲。

“緇衣氏制禮有功。”

聲音不曾隨著距離變小，傳遍整個東方大地，傳到九天之上的天宮，傳到九幽之下的血海。

隨后，金光化成骨針草繩模樣，匯集進入緇衣氏的身體中。

緇衣氏的皮膚逐漸恢復彈性，佝僂的背逐漸直立起來，多年伏案導致不能屈伸的手指變得靈活。

隨后，七彩霞光出現，緇衣氏一步踏出，消失不見。

燧人，有巢，緇衣，是人族部落時代轉向聯盟時代的領袖，功德無量，舉霞飛升，后世稱為人族三祖。

在緇衣氏進入火云洞時，燧京正上方，道德向火云洞方向看了一眼，火云洞三人仿佛看到，也以目光回應。

下一刻，道德一步踏出，出現在洪荒無數生靈的視野中。

“我道德，創立人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