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燼魂渡

白骨劍穿透第十八個魔將胸腔時，劍脊上的“弒己“咒文突然開始倒流。莫凡的瞳孔里映出裂隙深處飄來的槐花瓣——那是小蕓殘魂消散前最后捏的訣。魔血順著劍身倒灌進(jìn)掌心，在經(jīng)脈里燒出焦糊味，他恍惚看見十五歲那年的雨夜，小蕓蜷縮在柴房角落，用凍紅的手指在他掌心畫歪歪扭扭的護(hù)身符。

罡風(fēng)裹著時空碎片掠過脊背，莫凡腕間的青銅鈴?fù)蝗话l(fā)出清鳴。這鈴鐺是小蕓及笄那年用發(fā)絲編成的，此刻沾了他的血，竟在虛空中映出萬千星軌。星軌交錯處浮著一盞青銅燈，燈芯躍動的幽藍(lán)火焰里，隱約可見小蕓梳著婦人髻的側(cè)臉——那是第七世他親手為她綰的發(fā)。

“莫凡哥哥，往生咒要逆著念。“火焰中的幻影突然開口，聲音裹著三百年前雪落竹檐的簌簌聲。莫凡的喉結(jié)動了動，劍氣掃開撲來的腐尸，腐肉墜入裂隙時濺起的黑血在星軌上灼出焦痕。白骨真君在識海里尖嘯，魂火順著脊椎燒向丹田，卻被鈴鐺震出的音波逼退三分。

青銅燈忽然傾斜，燈油潑在星軌上燒出焦黑的掌紋。莫凡認(rèn)出那是小蕓替他擋下青陽毒掌時留下的疤，掌心紋路此刻正與葬仙令上的血咒重合。九枚令牌在儲物袋中發(fā)出悲鳴，第一枚令牌上的饕餮紋突然活過來，咬住他的手腕拖向燈盞。

“你每世都逃不過這個選擇。“白骨真君的聲音混著骨骼摩擦的咔嗒聲，“救蒼生，還是救一人？“莫凡的左眼突然滲出血淚，視野里浮現(xiàn)第一世場景：玄甲將軍跪在暴雨中，懷中巫女的嫁衣浸透血水，九枚葬仙令插在四周組成鎖魂陣。將軍的白骨劍洞穿自己心口時，血珠濺在令牌上的模樣，與今世小蕓消散時如出一轍。

燈芯爆出火星，映出第八世輪回的畫面。莫凡看見自己作為云游道士途經(jīng)荒村，小蕓是祠堂里供奉的活尸新娘。她腳踝的青銅鈴與此刻腕間的一模一樣，當(dāng)他揭開蓋頭時，她腐爛的唇間含著半枚染血的葬仙令。那夜祠堂大火燒了三天，村民說聽見新嫁娘在火中唱著往生咒。

腐尸的利爪抓破肩頭時，莫凡突然笑了。他反手捏碎腰間的儲物玉佩，九枚葬仙令呼嘯著插入周身大穴。白骨真君的咆哮與罡風(fēng)混作一團(tuán)，莫凡的瞳孔逐漸染上鎏金色，看見時空裂隙深處飄來的槐花雨里藏著小蕓破碎的命魂。

“這次換我改命。“他握緊鈴鐺踏碎星軌，劍氣攪動萬千時空碎片。每一片碎鏡里都是小蕓不同的死狀：溺亡、焚身、剜心、碎魂......當(dāng)?shù)诰琶对嵯闪钔耆珱]入心口時，所有碎片突然拼合成完整的往生鏡。鏡中映出的卻不是前世今生，而是白骨真君被鐵鏈貫穿的魂體——那鐵鏈的紋路，分明與小蕓腳踝上的一模一樣。

往生鏡開始龜裂，裂痕處滲出琥珀色的樹脂。莫凡在粘稠的樹脂中下沉，看見三百年前青陽長老在槐樹下布陣。小蕓被鐵鏈吊在樹冠，血順著根系滲入地脈。九枚青銅令從她七竅中抽出時，老槐的年輪上浮現(xiàn)出魔神圖騰。

“所謂葬仙令，不過是魔神指骨。“小蕓的聲音從樹脂深處傳來，“你每收集一枚，就離他蘇醒近一步。“莫凡的指尖觸到冰冷的青銅，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臂骨正在異化成魔神之爪。白骨劍突然自行飛入掌心，劍柄處睜開一只猩紅豎瞳。

裂隙開始坍縮，時空亂流中浮現(xiàn)出萬千青銅棺槨。每具棺槨都伸出纏繞咒文的鎖鏈，鏈頭拴著小蕓殘破的魂魄。莫凡揮劍斬?cái)嘧罱逆i鏈，被解救的殘魂卻化作光點(diǎn)沒入劍柄豎瞳。白骨真君的笑聲震得神識動蕩：“你以為在救她？不過是在喂食本座！“

腕間鈴鐺突然炸裂，發(fā)絲編織的繩結(jié)滲出血珠。血珠墜入虛空時凝成小蕓出嫁那日的蓋頭，蓋頭下的白骨劍發(fā)出悲愴劍鳴。莫凡終于看清劍脊上的“弒己“并非刻痕，而是三百道細(xì)密齒痕——每一道都是小蕓輪回中咬下的牙印。

罡風(fēng)突然化作萬千婚轎，轎簾掀開盡是白骨真君的面容。莫凡的右眼開始石化，左臂完全變成魔神之爪。就在意識即將湮滅時，他看見槐花雨中浮出一盞熟悉的河燈——那是第六世小蕓溺亡前，他親手放入冥河的往生燈。

燈芯爆開的瞬間，莫凡捏碎了所有葬仙令。九道血光貫穿天地，時空裂隙在轟鳴中徹底崩塌。白骨真君的慘叫與魔神蘇醒的咆哮混作一團(tuán)，莫凡在最后的清明中抓住一縷槐花香。他聽見小蕓哼著凡人村的童謠，看見十五歲的自己和她并肩坐在老槐下，遠(yuǎn)處山巒起伏如初，沒有葬仙令，沒有魔神，只有春風(fēng)掠過麥浪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