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天際云靄染作赤綃。漫山紅楓在暮風中翻涌如濤，零落朱華挾裹著未散盡的烽煙，在斷壁殘垣間盤旋不去。半截鎏金匾額斜插在焦土之中，“葉莊“二字被劍痕劈作兩段，裂口處凝結(jié)著暗褐色的血漬。

本意勸說鄧九五加入，兄弟二人再度聯(lián)手的圣蹤來到紅葉山莊看著眼前的廢墟也是一愣。

“紅葉山莊，怎會如此！”

圣蹤灰色錦靴碾過滿地碎瓦，三道深逾寸許的爪痕觸目驚心。他忽地凝住身形，指尖細細摩挲著凹陷處的木刺——

這是鄧九五成名絕技“金銀雙絕掌“特有的螺旋氣勁留下的痕跡。但本該嵌在掌印中的金箔碎屑，此刻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金銀雙絕掌距離越遠，威力越強，相反若是距離不足，則難以起到金封之能，說明對方攻勢迅猛，甚至都沒能讓鄧九五有時間拉開距離。

圣蹤眉頭一皺，連忙快步走入山莊之內(nèi)，然北辰元凰早有估計臨走之前令寰宇奇藏領(lǐng)人將一切可能指向翳流黑教的痕跡都打掃了個干凈，以至于圣蹤前后一番搜索下來，半點有用的線索也沒能夠找到。

“二弟和紅葉皆不見蹤影，府上護衛(wèi)也全然失蹤，道觀那道姑也消失了，究竟是何人所為。”

看到翠環(huán)山分裂，素還真失蹤，正道眾人卻仿若全無覺察一般的集體神隱，圣蹤便知道必然是有人拆破了自己打草驚蛇之策，遂決定再聯(lián)手鄧九五，將正道各個擊破，卻沒想到鄧九五已先一步出事。

“究竟是誰！”圣蹤足下一踏，塵埃驚起，卻無人能應。

“先是三弟，再是五弟，如今連二弟也……嗯，二弟之事不若轉(zhuǎn)交給四妹調(diào)查，以她的性格，必然不會拒絕。”

心思打定，圣蹤回頭看了一眼已成廢墟的紅葉山莊，心內(nèi)卻是不免沉重。

昔日般若海五人結(jié)義，相約共扶持，同進退，齊患難，如今卻是死的死，亡的亡，離散的離散。

……

……

浮光掠影內(nèi)，九曲回廊間暗香浮動。公孫月執(zhí)白子的手懸在半空，目光掠過棋盤上詭譎的局勢。三只紅蝶正悄悄托著黑子往東南角挪動，蝶翼掀起的微風拂動她鬢邊碎發(fā)。

“蝴蝶君，汝甚至要用蝴蝶來作弊了嗎？”

公孫月手中的折扇“唰“地展開，驚得偷運棋子的蝶群四散紛飛。

自金封脫身的公孫月罕有的過起了一陣無人打擾的閑適生活，蝴蝶君則是在救出公孫月之后就賴在了浮光掠影不走，公孫月嘴上調(diào)侃，心中倒也沒有真的讓蝴蝶君離開的意思，只是兩人打發(fā)時間的對弈之間，某蝴蝶的棋品屬實是令人不敢恭維。

用蝴蝶搬運棋子，偷車竊馬之類的事情，蝴蝶君是做得越來越順手了。

“啊哈哈哈，畢竟他們有時候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我又不是什么獨裁者，也不會一直管著他們啦。”眼見作弊被抓包，蝴蝶君笑著打了個哈哈，手一揮兩只紅蝶隨后飛遠，只是被移動的棋子蝴蝶君全然沒有再移回去的意思。

公孫衍無奈翻了個白眼，蝴蝶君看著這一幕眼里的眼瞳都差點要變成愛心的形狀。

就在兩人說笑之時，驀然一陣微風拂入，帶起一點江湖風塵，吹入浮光掠影之中。

“阿月仔，怎么了？”蝴蝶君看到公孫月的異樣，開口詢問道。

公孫月?lián)u了搖頭，只將目光投向浮光掠影入口所在，開口道：“許久不見了，大哥。”

雖已過去多年，但來人腳步聲仍是未變，每一步都踏在心跳間隙。

大哥？！

蝴蝶君聞言眼睛一瞪，隨后臉色不善的看向大門口，他當然知道公孫月的大哥是誰，只是……正道圍爐都沒弄死這個貨，果然是禍害遺千年是吧，素還真這群人辦事也不靠譜啊。

“四妹，許久不見了。”圣蹤踏上浮光掠影，闊別多日再會，一人立于亭臺入口，一人立于回廊盡頭，走廊曲折盤彎，何嘗不是情義殊途。

“圣蹤，你……”

“蝴蝶君，閉嘴。”

蝴蝶君正想說些什么，公孫月罕有的冷厲呵斥了一聲，蝴蝶君一個激靈連忙捂住了嘴。

“大哥，久見了。”公孫月收攏折扇，對著圣蹤遙遙一禮。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作為般若海五人之一，對于鄧九五的金銀雙絕掌，公孫月自然也有所了解。若是鄧九五真想要她的性命，根本等不到蝴蝶君尋人破封救她。那一掌，固然有泄憤之心，但更多是讓她能夠與般若海就此割裂，避免幾人后續(xù)行動會將公孫月卷入其中。

“今日我來，是轉(zhuǎn)告一個消息，是否參與看你選擇。”圣蹤對公孫月說道。

“何事？”

“紅葉山莊被毀，二弟和紅葉失蹤，我猜多半兇多吉少。”

“什么！”

紅葉、紅葉山莊，公孫月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圣蹤用的是失蹤，但能讓出手金銀下落不明的，豈會是簡單人物。

“二弟與我早已分道，退隱紅葉山莊不問江湖事，此回出事只怕是昔日仇家作祟，如今吾尚有其他要事，無法抽身，此事告知，汝若有心，可將調(diào)查之后結(jié)果轉(zhuǎn)告，要救人、要復仇，圣蹤一力擔之，不使你入險，你若不愿，便當吾從未來過，告辭。”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圣蹤言罷，也不多做停留，當即轉(zhuǎn)身離去。

公孫月皺緊了眉頭，沉吟不語，一旁的蝴蝶君見公孫月如此，也閉上嘴不敢出聲。

片刻之后，公孫月嘆氣一聲，看向蝴蝶君，將要開口，蝴蝶君已經(jīng)搶先一步：“我和你一起去。”

公孫月看著蝴蝶君，說道：“此事本與你無關(guān)。”

“你的事就是蝴蝶君的事。”蝴蝶君無比認真的說道：“蘭花仔我給了他紅蝶，他不愿意用，死了，同樣的事蝴蝶君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不然蝴蝶斬會發(fā)瘋。”

“……走吧。”公孫月沉默半晌之后，緩緩展開了折扇，沒有再多說什么。

“去哪里？”蝴蝶君問道。

“紅葉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