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機發出歡快的嗡鳴，蘇晚盯著電子秤上跳動的數字。23.6克耶加雪啡豆在陶瓷磨盤里碎成粗細均勻的粉末，這是今早第六位點瑰夏手沖的客人。

“晚晚姐，科技園又追加二十杯冰滴。“實習生小雨舉著手機湊過來，屏幕上的訂單備注欄寫著「萃取時長8小時，濃度1.45%」，精確得像個實驗室配方。

蘇晚擦拭著虹吸壺的手頓了頓。自從顧珩注資后，這種帶著特殊要求的訂單就像雨后的菌菇般瘋長。她望向窗外，對面寫字樓LED屏正在輪播「智珩科技AI新品發布會」的預告，顧珩的側臉在電子屏藍光中顯得格外冷峻。

玻璃門鈴突然發出急促的聲響。穿深藍制服的男人捧著檀木禮盒，金漆火漆印上是枚眼熟的六芒星：“顧先生訂的私人藏品，需要您親自簽收。“

絲絨襯布里躺著套古董咖啡器具，黃銅虹吸壺底部刻著法文「étoile Café 1937」。蘇晚的手指撫過凹凸紋路，突然觸電般縮回——這和她母親留下的素描本里那套消失的傳家寶，竟分毫不差。

“蘇小姐對珠寶設計也有研究？“

低沉的嗓音驚得她碰翻了手沖壺。顧珩不知何時倚在門邊，黑色大衣肩頭還沾著雪粒，目光落在她無名指內側——那里有道淡金色疤痕，是十年前熔金時不慎燙傷的月牙。

“顧總說笑，我連琺瑯彩和景泰藍都分不清。“蘇晚用抹布蓋住禮盒，喉嚨發緊。每周三寄往巴黎的速寫本突然在腦海閃現，拍賣行保密協議像條冰冷的蛇纏繞上來。

男人修長的手指劃過展示柜，在某個空位停住：“真可惜，聽說Luna Zhou最新設計的星云系列胸針，靈感就來自虹吸壺的蒸汽軌跡。“他轉身時，袖口藍寶石在夕陽下折射出奇異的光斑，正是那枚遺失的袖扣另一只。

當晚打烊時，蘇晚在更衣室暗格里翻出加密U盤。當設計稿投影在墻壁的剎那，她手中的馬克杯轟然墜地——顧珩所說的星云系列初稿，此刻正在她眼前流轉，而署名欄赫然顯示著三天前的日期。

梧桐葉鋪滿青石板路時，蘇晚正站在顧珩的別墅門前。智能門鎖突然發出驗證通過的輕響，玄關感應燈次第亮起，仿佛在迎接早就錄入權限的主人。

“蘇小姐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十七分鐘。“顧珩從旋轉樓梯走下，真絲睡袍領口露出鎖骨處的紅痕。那是道月牙形傷疤，與蘇晚指間的痕跡完美契合。

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顧總說要談新季度企劃，不如先從解釋這個開始。“平板電腦摔在大理石茶幾上，屏幕里是智珩科技最新發布的智能咖啡機概念圖——流線型機身纏繞著星云狀金屬藤蔓，與Luna Zhou被剽竊的設計稿驚人相似。

男人輕晃著威士忌杯，琥珀色液體折射出他嘴角玩味的笑：“十年前巴黎美術學院圖書館，有個中國女孩總是躲在哲學區畫咖啡杯。有天她的金箔顏料打翻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上...“他突然傾身逼近，雪松香混著酒氣將她困在沙發角落，“你說那個賠了半年獎學金，還要給圖書管理員手沖咖啡贖罪的笨蛋，現在值不值得被報復？“

蘇晚的耳膜嗡嗡作響。記憶如決堤的洪水沖開塵封的閘門，那個總穿白襯衫的亞裔少年，那個飄著咖啡香的黃昏，還有他們用拿鐵拉花練習珠寶構圖的日子。

警報聲驟然撕裂空氣。顧珩臉色突變，拽著她滾進書房暗門。子彈擦過水晶吊燈的脆響中，蘇晚看見墻上那幅《星夜咖啡館》——她十九歲時的畢業創作，此刻正躺在跨國拍賣行的目錄首頁，估價欄一串零刺得人眼眶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