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住在安徽的時候，路妍就對我們說，她要帶我們搬家，帶我們去見識一下天府之國，看看那兒是不是像報紙里說得那樣美、那樣宜居，還是徒有虛名。

結果我們后來去了重慶。

我想起，之后在重慶住一段時間后，秦思思還一直惦記著路妍說過的天府之國，鬧著想去成都玩，想去看看歷史書里的都江堰。

那個時候路妍在廚房一邊做飯，一邊不走心地敷衍道：“行了，都是附近的，明天帶你去李子壩，湊合湊合得了。”

哈哈，估計重慶人聽了要無語。

然而此刻，有一個重慶人卻坐在車窗邊，她的額頭微微偏向著車窗，抿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地低著頭一言不發。

窗外的風景飛速地劃過，可以看見山城獨特的充滿生活氣息的景象。幾棟居民樓相鄰，外墻略顯斑駁，透露出歲月的沉穩。

樓與樓之間，偶爾向內延伸的狹窄的巷弄里似乎還晾曬著五彩斑斕的衣物，隨風輕輕搖曳。

秦思思坐在另一邊的車窗邊，眼睛卻沒有向外看，而是瞥向那個陌生的，也不算陌生的女孩，神情帶著好奇和驚異，她肯定有很多問題想問。

我知道秦思思在好奇什么，她肯定沒想到，之前車站里偶遇的一個女生，居然就是我們此行由四川改轉重慶的根本緣由。

可以說，路妍這一趟就是為她而來的。我也是。

恩靜，久別重逢，我真慶幸。

“恩靜，你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以后我們暫時在一塊兒生活吧。”

路妍坐在秦思思和何恩靜兩個女孩中間，她拉過何恩靜的手，語氣溫柔地對她解釋道：“你哥之前幫助過我很多，現在他出了點意外，暫時沒辦法照顧你，所以囑咐我來找你。

“你心里不用有負擔，我這也是為了回報你哥。”路妍看出了何恩靜羞澀內向的性格，也是努力在寬慰她。

“是啊，恩靜姐姐，你千萬別不好意思。”秦思思明顯不知道這里的具體情況，但還是在一邊順著路妍的意思安慰道：“你放心，路妍阿姨是個很好的人，多相處幾天，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你說什么？阿姨？你這完蛋玩意兒凈在這瞎叫！”聽見秦思思的這番話，路妍溫和的臉色立刻變得“憤怒”起來，她松開手轉過身去，勢必要給秦思思來上一擊。

“路妍姐！阿妍！放過我。”

還沒等路妍的手伸出去，就看見秦思思求饒作怪的表情，路妍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她側過身笑著道：“恩靜，你可千萬別跟這死崽子學啊，我還年輕得很呢。”

“對啊，恩靜和我一樣大，那就和我一樣叫路妍姐就行了。當然，你也可以叫她阿妍。”

我現在還有點剩余的精力，忍不住插進她們之間的聊天。

“叫姐就行了，不許叫別的。”路妍透過后視鏡瞪了坐在副駕駛上的我一眼，然后立刻又笑呵呵地和身邊何恩靜聊天，這變臉之快讓司機師傅也控制不了笑出了聲。

山城的路太奇怪，重慶的司機們卻各個都好像身懷絕技似的，在七扭八拐的路上耍漂移，臉色還像在走路一樣平靜。

只是苦了前排的我，我的耳前庭功能太過發達，實在受不了這種程度的飆車，只能暈暈沉沉地坐在副駕駛上，默默聽著她們三個在后邊閑聊的聲音。

我聽著路妍爽朗自信地發表著對重慶未來生活宣言，伴著秦思思一驚一乍的笑聲，還有恩靜斷斷續續的回應，內心感覺前所未有的平靜。

直到我又一次抬頭時，看見了何恩靜瞧著后視鏡的那雙瑩潤的眼睛，和她驚慌閉眼后微微顫動的睫毛。

這個時候是二零零二年二月十四日上午九點四十五分。

————

“好了，各位都趕緊地活動活動吧，咱們一起來收拾收拾新家。”

路妍把一堆大包小包的行李都放在了地上，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開門。聽見鎖芯咔噠一聲，我們來到了重慶的新家，這也是我們四個人未來五年的家。

搬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掃房子，這可是一項大工程。

“妍姐去收拾廚房了，恩靜姐姐要去收拾房間，那我來打掃客廳吧。”秦思思拉著何恩靜站在客廳中央熟練地分派著任務：“季廷非，房間有四個，你也去分擔兩個。”

“好啊。”我拎著掃把打算進臥室。

“等等！”秦思思趕緊道：“搞衛生之前，你記得先把沙發搬走，然后把客臥里的小桌子也搬出來，還有電視柜也要搬，還有那邊那個柜子，還有……”

眼看著秦思思這是要把整個房子的家具都搬一遍的架勢，我連忙阻止道：“行了，你快去幫幫路妍姐吧，快去快去，這邊我來負責。”

“這還差不多。”秦思思聽了我的話去廚房拖地，她這打掃衛生的動作倒是挺利索的。

只是何恩靜一身長裙，在打掃房間時就顯得不太方便了，我看見她用頭繩將裙邊稍微綁了一部分，露出她纖細潔白的雙腿。

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了屋子里，掃帚揚起的塵灰在空氣中漂浮，揚塵似乎閃動著金光。

臥室里還有前任房東留下來的一個大柜子，上面堆了一些雜物。我從房間門口路過的時候，就看見何恩靜想要把上面的雜物清理一下。

老舊的凳子有些松動，再加上雜物比較重，人站在上面取東西就很容易摔跤。實在是太危險了。

“小心！”

我正要上前幫何恩靜去取東西，她就踉蹌了一步。情況危機，我趕緊扶住她的腰，防止她跌下來。

“不要松手！”她慌亂地說。

我感覺到，何恩靜的害怕這時候打敗了她的害羞。她散亂的發絲拂過一縷清香，柔軟的觸感讓我呼吸不自覺錯亂。

“沒事，安全了。”

為了給何恩靜足夠的安全感，我緊緊掐住她的腰才送她下來。直到站在地板上，她臉上的蒼白還沒完全恢復血色，剛才那一瞬間的緊張似乎讓她的心跳加快，心跳聲這時候離得特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