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紋啃噬到第三根肋骨時,林夜嘗到了桂花糖的味道。他低頭看見胸腔內跳動的不是心臟,而是一顆裹著糖衣的琥珀——那里面封存著蘇雨凝刺向自己心口的那一劍。
“這是第三百次。“
糖人匠人的聲音從琥珀中傳來,林夜突然能看見所有輪回的軌跡:每一次蘇雨凝的匕首即將刺入他心口時,自己都會下意識地摸向劍匣里的桂花糖。而每當他觸碰那顆糖,饕餮紋就會吞掉一段記憶,將因果重新擰成死結。
天梯廢墟上突然升起三百盞天機燈,每盞燈芯都是不同時空的蘇雨凝。林夜看到最左側那盞燈里,少女正把噬靈散換成龜息丹,窗外的吳長老露出詭異的笑容;最右側那盞燈里,蘇雨凝發間的玉簪刺穿了青冥劍尊的虛影......
“你還不明白嗎?“所有燈盞同時開口,“你吃的每顆糖,都是輪回的餌料。“
林夜突然嘔吐起來。一顆顆桂花糖從喉間涌出,落地后竟化作微型天梯。糖漿凝成的階梯上,無數個“林夜“正在重復相同的動作:接糖、藏糖、在雨夜被銀針刺入心脈。
饕餮紋已蔓延到脖頸,他借著最后的清明捏碎胸腔中的琥珀。糖衣剝落的瞬間,三百盞天機燈同時炸裂,蘇雨凝的殘影從光焰中走出。她的指尖纏繞著糖絲,每一根都連接著不同時空的青銅棺槨。
“看著我。“她將糖絲系在林夜腕間,“這次換你當守墓人。“
林夜突然被扯入青銅棺內。棺蓋上抓痕的觸感讓他渾身戰栗——這些痕跡的走向,分明與蘇雨凝每次為他包扎傷口時的繃帶纏繞方式一模一樣!
棺內時空開始坍縮,他看見糖人匠人正在熔煉天梯碎片。七十二峰地脈化作糖漿注入銅鍋,每滴糖漿里都浮沉著一名弟子扭曲的面容。匠人缺失的食指突然伸長,蘸著糖漿在虛空寫下:
**因果糖,輪回餡,青冥劍魄作竹簽**
當最后一筆落下時,林夜手中的青冥劍突然軟化。劍身流淌的糖漿里浮現出駭人真相:所謂青冥劍尊,不過是糖人匠人用三百次輪回的因果捏造的傀儡!
“該醒了。“蘇雨凝的聲音從糖漿深處傳來,“真正的劍尊從來都是......“
饕餮紋突然咬斷她的聲音。林夜驚覺自己的右手正在融化,糖漿滴落處生出無數天梯嫩芽。最粗壯的那根嫩芽上,掛著半枚帶血的玉簪——正是三百次輪回前,他親手為蘇雨凝戴上的那一支。
遠處傳來糖人匠人的梆子聲,林夜突然想起七歲那年的上元節。老者敲著梆子唱:“糖人甜,輪回苦,一口噬盡三生蠱......“
甜膩的歌聲中,天梯嫩芽突然瘋長。林夜看到每片新葉上都刻著守墓人的生辰,而自己的名字正從葉脈間滲出,將蘇雨凝的名字一點點覆蓋。
林夜被饕餮紋吞噬到只剩頭顱時,終于嘗到了輪回的甜味。他的喉骨正在糖化,每一次吞咽都讓天梯嫩芽生長一寸——那些葉片上覆蓋的名字突然活了過來,化作金粉滲入他的瞳孔。
“看見了嗎?“
蘇雨凝的聲音從葉片間傳來。林夜透過自己的眼球看見驚人畫面:三百個時空的糖人匠人圍坐在青銅巨棺旁,正用融化的青冥劍攪拌糖漿。每攪動一次,就有一個“林夜“從糖漿中誕生,而對應的時空里,蘇雨凝的玉簪就會斷裂一分。
最中央的棺槨突然開啟,林夜看見自己渾身纏滿糖絲躺在其中。糖人匠人用斷指蘸著糖漿,在他眉心寫下“青冥“二字。當最后一筆落下時,所有時空的青云宗地脈同時噴出血色糖漿!
“你才是初代守墓人。“
蘇雨凝的殘影突然實體化,她脖頸處的天梯紋路正在滲血。林夜驚覺那紋路與自己胸腔內的琥珀糖心完全吻合——這是初代守墓人烙印!
天梯嫩芽突然瘋長,將兩人纏成繭狀。林夜在糖絲間看到記憶回溯:七百年前,自己作為初代守墓人,用玉簪刺穿道侶蘇雨凝的心臟,將她的魂魄煉成鎮壓天梯的糖漿。而糖人匠人,竟是當年自己在愧疚中剝離的善念化身!
“因果顛倒的滋味如何?“繭外傳來糖人匠人的笑聲,“你剝離我時,可曾想過善念也會因愛成魔?“
林夜的饕餮紋突然暴起,咬破糖繭。他看見驚悚一幕:每個時空的青云宗弟子都長著蘇雨凝的臉,她們手中的青冥劍碎片正刺入自己心口。血色糖漿從傷口涌出,匯聚成新的天梯。
“這才是真正的輪回。“蘇雨凝握住林夜正在糖化的手,“你每剝離一次善念,就會多造一層地獄。“
突然,她扯斷自己脖頸處的天梯紋路。裂紋順著糖漿天梯蔓延,七十二峰廢墟中升起三百座糖人攤。每個攤位前都站著七歲的林夜,正接過老者遞來的帶毒桂花糖。
“現在,該結束了。“
蘇雨凝將染血的玉簪刺入林夜糖化的心臟。饕餮紋發出凄厲哀嚎,所有時空的糖漿天梯同時崩塌。林夜在最后的清醒中看見:七百年前的自己跪在初代天梯下,手中玉簪刻著的根本不是咒文,而是一行小字——
“愿卿來世,不識林夜”
玉簪碎裂的聲響穿透三百層輪回,林夜在時空裂隙中墜落。他看見七百年前的自己跪在初代天梯下,那行“愿卿來世,不識林夜“的字跡正化作糖絲,纏繞著每個輪回中蘇雨凝的魂魄。
咔嚓——
糖漿凝成的輪回鏡突然龜裂,林夜抓住飛濺的碎片。每片碎鏡都映著不同時空的終局:有的世界里蘇雨凝化作鎮魂碑,有的時空里自己成為新天梯的基座,還有的碎片中糖人匠人正用斷指蘸血重寫因果......
“該醒了。“
七百年前的自己突然抬頭,眉心“青冥“二字正在滲血。林夜驚覺那根本不是朱砂寫的符咒,而是三百世輪回中蘇雨凝心尖血的凝結!
初代天梯轟然坍塌,廢墟中升起七十二根糖絲。每根絲線都纏繞著一枚玉簪碎片,碎片上浮現的陌生符文突然拼成完整的守墓咒——那竟是倒寫的“林夜“二字!
嗡——
林夜手中的青冥劍突然軟化,劍身流淌的糖漿里浮起三百個糖人匠人。他們同時割斷自己的食指,血珠在空中凝成蘇雨凝的模樣。這一次,她沒有消散,而是握住所有輪回的糖絲。
“以我殘魂,補你道裂。“
她的聲音響徹諸天,七十二峰地脈中沉睡的守墓人同時睜眼。林夜看見他們的天靈蓋里飛出青冥劍碎片,這些碎片拼成的不是劍,而是一柄糖勺!
糖人匠人突然癲狂大笑:“善念成魔,惡念為鎖,這才是天道......“話音未落,蘇雨凝的殘魂已用糖勺舀起他的癲笑,倒入沸騰的輪回銅鍋。
林夜紫府中的饕餮紋突然反噬自身,將糖漿天梯的殘骸吞食殆盡。他在劇痛中明悟:初代守墓人真正的傳承,從來不是鎮壓,而是吞咽。
當最后一節天梯被消化時,林夜嘔出一顆全新的桂花糖。糖芯里封印的不再是輪回因果,而是七十二峰弟子在晨課上練劍的身影——沒有魔紋,沒有血祭,只有最樸素的劍光。
蘇雨凝的虛影在糖衣上浮現,這次她的玉簪完好無損:“嘗嘗看,這次是甜是苦?“
林夜將糖放入口中。清風掠過新生天梯的嫩芽,他聽見三百世輪回里所有蘇雨凝的輕笑。遠處糖人攤前,七歲的自己正接過老者遞來的糖人,這次糖簽上刻的不再是“青冥“,而是——
“今世糖,自在餡,不借輪回不賒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