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尊癱坐在安全通道外的臺階上,指尖深深掐進太陽穴。那種頭痛不是單純的刺痛,更像是有人拿著生銹的鐵勺在腦漿里攪拌。
他低頭看向腕間的紫檀念珠——原本溫潤如玉的珠子此刻爬滿暗紅色銹斑,像干涸的血跡,輕輕一碰就簌簌落下鐵屑。
遠處傳來救護車鳴笛聲,聲音忽遠忽近仿佛卡帶的錄音。李尊摸出手機想看時間,鎖屏上的數(shù)字在03:47和21:13之間瘋狂跳轉(zhuǎn)。
他猛然想起張蕓最后的話,跌跌撞撞爬起來時,瞥見防火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左眼瞳孔泛著不正常的金褐色,像是混進了念珠的銹粉。
地下二層到一樓的十二級臺階,他數(shù)出了三十七步。當終于推開醫(yī)院后門的瞬間,腥咸的雨水劈頭澆下——不是透明的,而是渾濁的暗紅色,像稀釋的血漿。
整條街道浸泡在猩紅雨幕中,路燈桿上纏滿藤蔓狀的人體組織,某個路燈罩里卡著半具保安制服尸體,被雨水泡脹的手指還在抽搐。
“救...命...”
李尊猛地轉(zhuǎn)身,看到急診樓拐角處趴著個穿白大褂的男人。
那人左腿從大腿根消失,斷口處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的電纜,隨著爬行動作迸濺出藍白色火花。更可怕的是他的臉——五官像融化的蠟像向下垂墜,卻在脖頸處重新凝固成張蕓的模樣!
“李...尊...”
那張扭曲的臉發(fā)出男女混聲,“把念珠...給我...”
紫檀念珠突然收緊,幾乎勒進腕骨。李尊踉蹌后退時踩到什么東西,低頭看見柏油路裂縫里涌出大團黑色頭發(fā),發(fā)絲間纏著半塊染血的工作牌——神經(jīng)外科主任陳垣。
這是他第三次看到這個名字:上周日食當天的值班表、太平間尸體轉(zhuǎn)運記錄,還有此刻在血雨中浮沉的工作牌。
遠處傳來玻璃爆裂聲,急診樓三層某個窗口躍出五六個護士。她們以蜘蛛倒爬的姿勢順著外墻逼近,被雨水泡爛的護士服下露出青灰色皮膚,脊椎骨刺破后背形成倒鉤狀的骨刺。
李尊摸到腰間橡膠警棍的瞬間,念珠突然發(fā)燙,銹粉混著血水在掌心燙出梵文烙印。
當?shù)谝粋€護士撲到面前時,李尊本能地揮出警棍。棍身接觸腐肉的剎那,梵文烙印紅光暴漲,護士慘叫著化作焦炭,其余怪物頓時停滯在半空。
李尊突然看清她們胸牌上的日期:全部是日食當天的值班人員。
血雨更急了。
李尊朝著醫(yī)院西側(cè)的老住院樓狂奔,那里有直通地下室的貨運電梯。經(jīng)過停車場時,他看見幾十具尸體正用手術(shù)刀和止血鉗互相拼接,某個由六條人腿支撐的肉團中央,赫然嵌著雨衣男那張蠟融的臉。
“找到你了。”肉團發(fā)出立體環(huán)繞的獰笑,十二只人手從不同方向抓來。
李尊撞開消防通道門的瞬間,腕間念珠突然崩斷。十七顆銹蝕的珠子懸浮成降魔杵形狀,最后一顆金紋未褪的珠子徑直嵌入他滲血的眉心。
劇痛中,他看見走馬燈般的畫面:爺爺在祠堂用朱砂喂養(yǎng)念珠,1987年日食夜爺爺與蠟尸激戰(zhàn),最后是張蕓母子車禍現(xiàn)場——擋風玻璃映出的肇事者側(cè)臉,分明是年輕時的陳垣主任!
李尊跌跌撞撞地沖進老住院樓的貨運電梯,銹跡斑斑的鐵門在身后“哐當”一聲關(guān)上。
電梯內(nèi)的燈光忽明忽暗,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映照出他慘白的臉色和眉間那顆嵌入的念珠。血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在地板上匯成一灘暗紅色的水漬。
電梯緩緩下降,李尊靠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呼吸急促。他的腦海中不斷閃回剛才看到的畫面:爺爺喂養(yǎng)念珠的場景、1987年日食夜的激戰(zhàn)、張蕓母子車禍的真相……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人——陳垣。
“陳垣……他到底想干什么?”李尊喃喃自語,眉間的念珠微微發(fā)燙,仿佛在回應他的疑問。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地下三層。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濃重的霉味夾雜著腐臭撲面而來。
李尊握緊手中的橡膠警棍,邁出電梯。走廊里的燈光比樓上更加昏暗,墻壁上爬滿了藤蔓狀的黑色紋路,像是血管一樣蠕動著。
他順著走廊往前走,耳邊傳來低沉的嗡鳴聲,像是無數(shù)人在耳邊竊竊私語。突然,他的腳踢到了什么東西。低頭一看,是一本破舊的病歷本,封面上寫著“陳垣”兩個字。
李尊撿起病歷本,翻開第一頁,瞳孔猛地收縮——里面記錄的不是病人的病情,而是一些詭異的實驗數(shù)據(jù):“日食能量吸收率”、“靈魂剝離成功率”、“尸傀操控穩(wěn)定性”……最后一頁的日期赫然是上周日食當天,上面潦草地寫著:“時機已到,獻祭開始。”
“獻祭?”
李尊的心跳加快,腦海中浮現(xiàn)出醫(yī)院里那些詭異的景象:血雨、蠟尸、拼接的肉團……這一切難道都是陳垣的“實驗”?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一陣低沉的腳步聲。李尊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陰影中緩緩走出——正是陳垣。
他穿著一件沾滿血跡的白大褂,手里握著一把手術(shù)刀,刀尖上還滴著暗紅色的液體。
“李尊,你終于來了。”
陳垣的聲音沙啞而冰冷,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我等你很久了。”
李尊握緊警棍,眉間的念珠微微發(fā)燙:“陳垣,這一切都是你干的?張蕓母子的車禍,日食后的異常,還有那些尸體……你到底想干什么?”
陳垣的笑容變得更加猙獰:“干什么?當然是為了永生!日食的能量讓我找到了突破生死界限的方法,只要完成最后的獻祭,我就能成為不死不滅的存在!”
“獻祭?”李尊的心猛地一沉,“你是說……醫(yī)院里的所有人?”
陳垣狂笑起來:“沒錯!他們的靈魂將成為我的養(yǎng)料,他們的肉體將成為我的傀儡!而你——”他舉起手術(shù)刀,刀尖指向李尊,“你的念珠,將是最后的鑰匙!”
話音未落,陳垣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李尊只覺得背后一陣寒意襲來,他猛地轉(zhuǎn)身,警棍橫掃而出,卻只打中了空氣。陳垣的笑聲在走廊里回蕩,仿佛無處不在。
“李尊,你逃不掉的!”
陳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把念珠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一點!”
李尊的額頭滲出冷汗,眉間的念珠越來越燙,仿佛要燒穿他的皮膚。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找到張蕓提到的銅匣,否則一切都完了。
就在這時,他的耳邊突然響起張蕓的聲音:“李尊……去地下室最深處……銅匣在祭壇下面……”
李尊咬緊牙關(guān),朝著走廊盡頭狂奔。陳垣的身影不斷在陰影中閃現(xiàn),手術(shù)刀的寒光一次次擦過他的衣角。走廊的墻壁上,那些藤蔓狀的黑色紋路開始蠕動,像活物一樣向他纏繞而來。
“滾開!”李尊揮動警棍,念珠的力量在空氣中激蕩,將黑色紋路震碎。但他的體力也在迅速消耗,眉間的念珠開始滲出鮮血,順著臉頰流下。
終于,他沖到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鐵門前。門上刻著復雜的符文,中央是一個銅制的鎖孔。
李尊摸出從太平間找到的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鐵門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緩緩打開。
門后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祭壇,中央擺著一個青銅匣子,周圍環(huán)繞著七具蠟化的尸體。祭壇上方懸掛著一盞血紅色的燈,燈光映照出墻壁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某種古老的咒語。
李尊沖向銅匣,耳邊卻傳來陳垣的怒吼:“住手!”
他回頭一看,陳垣的身影從陰影中撲出,手術(shù)刀直指他的后心。千鈞一發(fā)之際,李尊猛地打開銅匣,一道刺目的金光從匣中爆發(fā),將陳垣震飛出去。
“不——!”陳垣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身體在金光中開始融化,像蠟一樣滴落在地。
李尊癱坐在地上,眉間的念珠終于停止了發(fā)燙。他低頭看向銅匣,里面放著一本古舊的經(jīng)書和一枚青銅鑰匙。經(jīng)書的封面上寫著:“鎮(zhèn)魂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