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燃站在黑石村的村口，寒風卷著枯葉從腳邊掠過。村莊安靜得詭異，連一聲鳥鳴都沒有。

“葉隊，這里不對勁。”隊員小李的聲音有些發抖，“爐火還熱著，但桌上的飯菜……已經腐爛了。”

葉燃推開一扇木門，屋內陳設整齊，仿佛主人剛剛離開。桌上擺著三菜一湯，碗筷齊全，但飯菜已經發黑發臭，爬滿了蛆蟲。

他蹲下身，手指輕輕觸碰碗沿——溫度尚存。

“查一下監控。”葉燃按下對講機。

“監控顯示，昨晚村民還在正常活動，但凌晨3:07，所有畫面突然消失，再恢復時……人就沒了。”

葉燃皺眉，掏出懷表看了一眼——3:07，指針紋絲不動。

這是他從小戴到大的懷表，從未出過問題。

“葉隊！井里有東西！”小李的喊聲從屋外傳來。

葉燃快步走向村中央的古井，井繩早已朽爛，他只能踩著濕滑的石壁向下攀爬。井底漆黑一片，手電筒的光束刺入黑暗，照亮一具扭曲的骸骨。

骸骨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一枚銀藍色金屬片。葉燃伸手去取，指尖觸到金屬的瞬間，耳邊炸開一聲嘶吼。

“快逃！”

那是一個少女的聲音，帶著機械般的冰冷。骸骨的眼眶中陡然騰起幽藍火焰，葉燃踉蹌后退，后背撞上井壁。

石磚的縫隙里滲出黑色霧氣，像無數細小的觸手纏住他的腳踝。懷表開始震動，表盤玻璃裂開一道細痕。

葉燃咬牙，用力拽斷表鏈，將懷表扔向井底。

“轟！”

懷表炸開一團銀光，黑霧被逼退，骸骨化作塵埃。葉燃抓住金屬片，手腳并用地爬出井口。

“葉隊！你沒事吧？”小李跑過來，臉色蒼白。

葉燃搖搖頭，握緊金屬片。

“通知總部，封鎖整個區域。”他深吸一口氣，“這里的東西……不是我們能處理的。”

三天后，葉燃坐在跨國列車的包廂里，金屬片貼身存放的位置隱隱發燙。

列車員查票時多看了他一眼：“先生，您確定要獨自乘坐整個夜班？”

“當然。”葉燃晃了晃手中的車票。

“可這間包廂……一直顯示空置。”列車員的表情突然僵硬，瞳孔擴散成渾濁的灰白色。

葉燃猛地站起，懷表墜地。指針逆時針飛轉，包廂的溫度驟降。

車窗映出他的倒影，以及倒影身后——一個沒有五官的黑影，正將手指插入列車員的脊椎。

“砰！”

槍聲炸響時，葉燃已經滾到走廊。

他看見隔壁包廂的門縫滲出鮮血，抬腳踹開的瞬間，胃部一陣抽搐。

尸體被折疊成完美的立方體，骨骼刺穿皮膚，像一件被暴力打包的快遞。更詭異的是，立方體表面貼著一張泛黃的照片——那是他在黑石村井邊的背影。

“喜歡這份見面禮嗎？”

聲音從頭頂傳來。葉燃抬頭，看見一個黑衣男人倒掛在車廂頂，手中匕首泛著紫光。

“我叫白隼。”男人翻身落地，匕首劃過虛空，無形的屏障將黑影逼退三步，“而它，是來殺你的。”

餐車內，白隼用匕首切開罐頭，肉汁在刀刃上滋滋蒸發。

“法則裂痕。”他舔了舔刀尖，“你可以理解為世界的癌癥，而我們是癌細胞。”

葉燃握緊金屬片：“黑石村的消失也是裂痕造成的？”

“不，那是裂痕的‘排泄物’。”白隼輕笑，“知道為什么選你嗎？因為你在井底拿到了‘先驅者遺物’。”

他突然扯開衣領，露出心臟位置的猙獰疤痕。皮膚下隱約有藍光流動，像一條蜷縮的寄生蟲。

“我死過七次。”白隼扣上紐扣，“每次復活，身體里就會多一塊不屬于我的東西。比如這個——”

他拋出一枚懷表，和葉燃的一模一樣，只是表盤停在3:07，玻璃布滿蛛網裂痕。

他們潛入圖書館時，暴雨正沖刷著哥特式尖頂。

璃幻坐在閱覽室中央，全息鍵盤在指尖跳躍。她看起來不超過十六歲，白發間纏繞著數據線，瞳孔交替閃爍金銀雙色。

“你們遲到了37秒。”她頭也不抬，“阿爾戈監測到裂痕活躍度上升了400%。”

書架開始移動，構成一條沒有盡頭的環形走廊。葉燃抽出金屬片，銀光映出書脊上的文字——所有書名都是《葉燃的一生》。

“別碰！”璃幻突然尖叫。

但葉燃已經抽出一本。泛黃的紙頁上，是他小學畢業照的復印件，照片角落用紅筆寫著：**實驗體第19號，記憶清洗完畢**。

地下室的老式電報機自動打印著紙帶。

璃幻將金屬片嵌入機器缺口，摩爾斯電碼聲頓時化作沙啞人聲：“……先驅者……是陷阱……不要相信……”

白隼突然捂住胸口跪地，藍光穿透他的皮膚，在空氣中拼出一段畫面：葉燃站在無邊的黑暗之海上，腳下踩著無數具自己的尸體。

“原來你才是鑰匙……”白隼嘔出黑色液體，匕首指向葉燃，“殺了你，裂痕就會——”

穹頂在此時崩塌。

沒有光，沒有暗，只有絕對的“無”吞噬而來。葉燃向前一步，裂痕中伸出的手與他相握。

懷表徹底碎裂。

金屬片綻放銀芒，映出浩渺星空中一雙巨大的瞳孔。葉燃的視網膜被星空中的瞳孔灼燒出焦痕。

那不是眼睛，而是由無數星系坍縮成的漩渦，每個星環都在重復著誕生與湮滅。當他試圖移開視線時，卻發現身體早已不屬于自己——銀藍色金屬片從掌心鉆入血管，像活物般沿著骨骼攀爬，最終停駐在心臟位置。

**咚。**

心跳聲突然消失。

葉燃的視野開始分裂：左眼看見白隼正用匕首刺向自己的咽喉，右眼卻看到白隼跪倒在地，胸口藍光如呼吸般明滅；左耳聽見璃幻撕心裂肺的尖叫，右耳卻傳來她機械般的低語：“認知過濾器已失效，準備執行格式化。”

“你終于看見了。”黑影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葉燃的喉結滾動，聲帶振動發出的卻是少女的嗓音：“觀測者協議第19次重啟，錯誤代碼E-07。”

金屬片在心臟位置凝結成晶核，劇痛讓葉燃跪倒在地。星空瞳孔微微收縮，一道光柱貫穿他的身體。無數畫面在神經中奔流：

他看見自己站在實驗室里，白大褂染血，腳下躺著數十具與自己容貌相同的尸體；

他看見青銅巨門在長江江底緩緩開啟，鎖鏈纏繞的并非地球，而是一顆布滿裂痕的眼球；

最后是黑石村的俯瞰圖——所有房屋組成精密齒輪，古井是中央軸承，村民如發條人偶般繞著井口循環行走。

“他們稱我為‘母親’。”黑影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但你該叫我‘回收站’。”

葉燃的脊椎發出脆響，晶核刺破皮膚生長出銀色骨翼。他本能地揮動翅膀，光塵掃過之處，崩塌的穹頂竟開始逆向復原。

白隼的匕首在此時刺入他的后心。

沒有痛感，只有冰冷的金屬摩擦聲。葉燃轉身抓住白隼的手腕，發現對方的皮膚下蠕動著同樣的銀藍色紋路。

“你……也是實驗體？”葉燃的聲線重疊著機械音。

白隼扯出慘笑：“我是**第7號失敗品**。”他猛地撕開左臂血肉，露出金屬骨骼上刻著的編碼——**E-07**。

璃幻的尖嘯突然炸響。她的數據線如觸手般插入地面，白發在能量風暴中狂舞：“阿爾戈，啟動最終協議！”

圖書館的地板轟然塌陷，三人墜向深淵。下墜過程中，葉燃看見每一層書架都陳列著相同的場景：

戴眼鏡的自己正在解剖尸體；

穿迷彩服的自己持槍掃射怪物；

最底層甚至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自己，正在給搖籃中的嬰兒戴上銀藍色金屬片。

“這些都是你。”黑影在耳畔呢喃，“每次輪回，你都會選擇不同的職業、不同的同伴……但結局都一樣。”

葉燃的骨翼突然收攏，將璃幻和白隼包裹其中。下墜驟然停止，他們懸浮在虛無中，腳下是翻涌的無光之海。

黑影凝聚成人形，這次它有了具體的容貌——與璃幻一模一樣，只是眼中流淌著星沙。

“給你兩個選擇。”它抬手召出兩扇門，一扇刻滿裂痕，一鑲滿齒輪，“成為新的回收站，或者……”

門扉同時開啟。裂痕門內傳出億萬人的哀嚎，齒輪門里則是璃幻被數據線刺穿心臟的畫面。

葉燃的晶核突然爆出強光。骨翼碎成星塵，在空中重組為一柄長槍。他握住槍柄的瞬間，所有記憶洪流歸于寂靜。

“我選第三條路。”

長槍貫穿黑影的胸口，卻像刺入水面般毫無實感。黑影的笑聲震碎空間：“那就帶著你的玩具們，去第193次輪回吧——”

爆炸的強光中，葉燃最后看見的是白隼推開璃幻，用身體擋住撲面而來的黑色潮汐。

“活下去……”白隼的金屬骨骼在腐蝕中顯露，編碼**E-07**逐漸扭曲成**E-19**，“直到你愿意成為真正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