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時三刻。

永安鎮黑泥街街尾，一棵高大榕樹后頭的瓦房門口。

圍聚有二十來人，零零散散落于各處。

有倚墻站著的，也有半蹲在地的，更有坐樹下閉目養神的。

魏景，正在其中。

他站在院墻邊上，目光高越，望向墻頭。

一陣反復、重疊的“嘿哈”低吼聲，不時從瓦房的后院處隱約傳來。

有人在里頭練武。

且數量不止一個。

過了沒一會兒的時間。

“吱呀~”

忽的，瓦房木門從里面被拉開。

趴在門口邊上的黑貓聽見聲音，下意識就抬高腦袋。

瞅見有不少人從房屋里頭陸續走出，朝著別處匆忙離去。

一會兒的功夫，便跑沒影兒。

而在瓦房門前等候了許久的魏景等人。

見狀，也是迅速動身，朝門口靠去。

站在人群中最前面的一名男子，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率先進屋的時候。

一個戴著白色旋渦面具的高壯男人霍然映入他眼，正站于瓦房門口處，擋住他的去路。

“見過師傅。”

望見這副面具，男子的眼皮子當即重重一跳，連忙有模有樣的拱手行禮，嘴上叫喊一句。

在場的其余人，包括魏景在內，也是紛紛效仿，抱拳叫喊一聲。

然而，戴著面具的男人并未領情。

他掃了眼眾人，聲音悶中帶啞，抿著幾分冷意，“聲音這么大，是想找死不成？都不知道這是什么地兒嗎？！”

以超低價格招徒學武，且自身還不是武館、拳院之類的正規地方，無須交納賦稅，無異于黑市之余，不被大周律法承認。

是一處見不得人的地方，屬于大周律法中的黑行當。

所以，不能暴露在大眾視野中。

其中，就包括這位傳授《羅玉拳》的武人。

其容貌被面具所遮掩，聲音也發生有微弱的變動。

現場當即變得落針可聞。

跟在場的眾伙一樣，魏景的呼吸也是下意識的壓低了些。

再也沒有任何人敢開口說話。

戴面具的男人就這樣靜靜看著眾人，掃視好幾圈后，才轉過身走回屋里。

“挨個進來吧。

進來后，對暗號。

動作都利索些。”

聽后，眾人眸子發亮，迅速自覺排列成隊。

然后，相繼走進屋內對暗號。

魏景排在隊伍的后半方，后頭僅站有幾個人。

當輪到他的時候，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已經進入瓦房。

“下一個。”

屋內傳來一道略顯稚嫩的喚聲。

魏景應聲邁過門檻，走進去。

這是一個正房，但什么都沒有，空蕩蕩的一片。

只有墻頭，掛著一盞油燈，驅散房內的昏暗。

一名比魏景要矮上兩個腦袋高的小孩，正站在通往后院的一處門簾邊上。

從她的身高、體型上看去，約有十來歲左右。

臉上同樣戴有一副的白色旋渦面具。

魏景走到小孩的面前，開口道，“我不喜歡吃菜。”

“那吃什么？”

“吃肉！”

“吃什么肉？”

“給什么肉，就吃什么肉。”

這是魏景在黃癩子那兒，得來的暗號。

對過暗號，確認無誤后，小孩一撣衣袖，便往門簾處示意，“請進，師傅正在后院等你們。”

“多謝。”魏景抱拳致謝后，便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內院，泥土地上擺有好幾個木架。

木架上，都擺滿了刀、劍、槍、戟、匕首等兵器。

在靠墻的那一側，更有一排排的木人樁，及外表類似于啞鈴一類的石鎖。

“不愧是專用于傳授武功的地方。

武人習武需要用到的東西樣樣都有，十分齊全。”

魏景瞇了瞇眼睛，沒敢多逗留，迅速走過，穿過圓拱門，來到后院。

后院是一處比前、內院加起來還要大的地方。

以多塊鵝卵石鋪開成線條，將場地切割成多個方形的陣地，擺放有各式各樣的東西。

這些東西，除去魏景之前在內院看到的兵器、木人樁、重物之余。

還有鍋爐、砂石。

以及堆積在角落的黑灰瓦罐，里頭似乎裝有什么東西。

從外頭進來的眾伙人，此刻正站在一棵黃皮樹下，整齊排列成幾行。

而那位戴著面具的師傅，則站在隊伍跟前。

既不言也不語。

魏景僅是簡單瞅了眼，掃了圈周圍的環境，便快步走入隊伍中，排隊起來。

很快。

待到人齊，再也沒人從外頭進屋后，面具男人才開口說話。

“你，你，還有你......你，被我點到的人，都出來一下，來我這邊。”

既沒有自行介紹，也沒傳授習武，反倒是點了隊伍中的數幾人出列......

古怪、異常的一幕，使得魏景的眉頭下意識一皺。

畢竟他這一趟過來，只想安安靜靜的學武，順利習得武功，成為武人。

并非想在中途牽扯上其它的事情，繼而影響到學武的進度。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他并沒被指到。

這倒是讓他暗自松了一口氣。

不僅僅是魏景，就連在場的眾人也不知面具男人這是何意？

但礙于對方的身份，在場的眾人也不敢有多話、詢問。

于是，被點到的人連忙走出，來到面具男人的身邊。

隨后，便見著面具男人對著他們低語幾句。

被喊出隊伍的那幾人的臉色當即一頓巨變，眼神迅速一陣黯淡、失色，仿佛聽到什么難以置信的事情一樣。

更有其中的兩人，面色已是完全扭曲、崩潰。

嘴唇在快速翕動，唾沫子橫飛。

對著面具男人半彎著腰桿，膝蓋微屈，幾乎要跪下一般。

似在解釋、似在訴說......

但半盞茶的時間過后，這幾人終究是失魂落魄的離開。

離走前，魏景能夠清晰捕捉到這些人眼中飽含的極度不甘、絕望、無奈......

在場的其他人，亦是如此。

但正因如此，眼下隊列中的每一人都迅速的低垂著腦袋，緊緊埋下。

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下。

生怕會被面具男人盯上，成為這些人中的其中一員。

大伙都不是傻子。

來這兒是專門學武，修煉武功的。

而現在，第一天才剛來，被喊出來的這幾人卻是要離開。

并且，在正房給他們對暗號的小孩還分別給了他們一個一樣的錢袋，進行清點。

里面都分別裝有十兩銀子，是售賣出去的《羅玉拳》秘籍不賦予教習、傳授的退款金額。

這幾人怕是......

“雖說我這兒不是什么正規的武館、拳院，但常規的流程還是要走一躺的。”聲音從面具下傳出，男子掃視著眾人。

“不然，練武可是會練死人的！”

“方才那五人，要么面色發白、要么面色萎黃，眼神無光，腳步甚是虛浮，像踩不著地面一樣，頭發更是糙得的掃帚一樣，干枯、分叉......氣血極為不足。

而且，手上也沒有余錢來買藥補氣血，填補身子。”

“手沒余錢，氣血虧空......若是要強行練武，可是會把自己給活生生練死的！”

“所以，我讓他們都回家了。”

果然，就跟魏景等人所預料的一樣。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感覺心跳都下意識靜了靜。

“而你們......”

面具男人的話音一頓，“從面相上看去，氣血還算是勉強可以。”

“起碼，是能夠練武的。”

“至于往后能練到何種地步......就要看你等的悟性、根骨，及練武的努力程度了。”

說罷，他轉身就往一旁擺放有零散重物石頭、石鎖的陣地走去。

“都跟上。”

眾人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連忙快步跟過去。

只見面具男人在一塊腦袋大小的石頭邊上停下，伸手一把抓起，根根手指緊固石塊表層，將其拎放在半空。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

如吃飯喝水般，輕松、無壓力。

“我所傳授的羅玉拳，是一門外功。

主修“力量”和“硬度”兩詞。

如若修煉至大成，打碎一塊石頭都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說罷，他手中的石頭一松，手掌瞬間緊握成拳，如毒蛇出洞般，倏然咬出。

只見一道殘影閃過。

“砰”的一下悶響。

整塊石頭應聲崩碎，石屑飛濺散地，濺起一捧石塵。

“嘩~”

在場眾人當即眼神發亮，情緒亢奮。

饒是魏景，也是在見到這一幕后，心跳怦然加快。

“但在練之前，得先學！”

站在最前方的男人伸出一根手指，“學什么？學樁功，學呼吸法、學練法、學打法、學變招......”

正當眾人聽得起勁的時候，男人的話鋒再轉，“只不過，不是現在。”

“在學之前，須得先打基礎。”

“基礎打好了，才能正式學武。”

說著，他又從地上拿起一塊跟剛才差不多一樣大小的石頭。

只不過，他這次并非是單手拎起。

而是腳胯擴開，腰桿筆直，鼻膝成線，雙手如撈月般，將石頭搬放于掌心，越過肩膀，上下舉放。

“何為打基礎？很簡單，那便是舉放石頭，不斷的重復這個動作。”

這一幕，讓在場的眾人為之一愣。

合著我交錢學武，是來舉石頭的？！

“師、師傅，打基礎就是舉放石頭這么簡單？”人群中，有人硬著頭皮問了一句。

“這可不簡單。”

面具男人搖搖頭，“在舉放石頭期間，還要配合羅玉拳的呼吸門路去進行。”

“這樣，才能有效果。”

“力氣和體力，才能練出來。”

“當然，這僅是打熬力氣、體力的其中一個方式。

其中的妙處，待會你們便能體會到。”

“我也知道你們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覺得舉放石頭這種孩童就會的簡單把式完全沒必要去練？

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學幾招拳法招式、打法？”

人群中，不少人面面相覷，猶豫著點點頭。

“這個想法，其實是錯誤的。”

“羅玉拳，作為一門力量和硬度兼修的拳法武功，每次出拳的力氣都是極重、極快。”

面具男人將手里的石頭放地上后，忽的探手往前往暴出。

一抹連綿成片的拳影閃出，撞得袖口打出一道清晰悶響。

“有力氣的拳頭，才能打得比別人更快，打得比別人更兇、更狠、更重。

這樣一來，才能把別人打贏。

或者，將別人打死。

沒力氣的拳頭，出招慢且不說，打出去的招式亦是輕飄飄的。

落到別人的身上，作用甚微。

如若跟別人對招，自身的力氣過輕的話，極有可能會被對方一招就打斷手、腿。

這便是所謂的一力降十會。

沒有力氣，空有一身的技巧、招式，與花拳繡腿無異，沒有任何的效果可言。

至于拳頭的硬度，這個以后再說。”

他的語氣頓了頓，便繼續道。

“你們的底子差，且從未練過武。

所以，得先把力氣、體力給練上來。

不然，力氣、體力不足。

就算學會了羅玉拳的靜樁，也站不了多長的時間。

更別說打招練式了。

沒幾下，就會累到不行。

一直反復歇息，就會沒效果。

學了，也是白學。

純粹是在浪費時間。”

“等你們將基礎打好了，我自是會再教你等學武練招。”

“是！”

聽男子說得似有那么煞有介事，眾人連忙點頭回應。

“現在就開始吧。”

“每個人，都上來挑選一塊適合自己力氣大小的石頭，進行舉放。

以五十次為一組。

由于你們是第一次練力氣，今天先練......”

魏景隨著人群走出，來到一塊腦袋大小的石頭面前停下。

伸手搬拿抬起。

頓時，手臂被壓得重重沉下。

同時，耳邊不時傳來面具男人的聲音。

“你的膝蓋在抖什么？腳都給我站穩、站直了！”

“腰桿別彎，彎了就練廢了！”

“垂著腦袋往地上瞅什么？地上是有銀子撿嗎？趕緊抬頭，目光望向正前方，沉肩帶動臂膀。”

“......”

糾正了好一會眾伙人的動作、姿勢，面具男人才開始陳述羅玉拳的呼吸門路。

“之前我說過，羅玉拳打熬力氣、體力，是需要呼吸門路配合進行的。

現在，我教你們心法口訣。

都認真聽著，記心里去。”

“意通百匯，氣沉于淵，站身如松，力從人借，由兩肩收向......”

一盞茶的時間剛過。

還沒完成一組的訓練。

魏景就已經忍不住停下來休息。

他渾身已是汗如雨下，嘴巴大張，大口喘著氣，手腳一陣發軟。

“早就聽聞，習武有得重重難關。

錢財，不過是其一。

更遑論‘學’武、‘練’武了......

僅是最基礎的打熬力氣、體力，就如此困難。”

魏景張了張發軟的手掌，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看來要將這門武功練成，怕是要花費上不少的時間、心思了。”

魏景并未氣餒。

他歇息了一陣子后，便又繼續搬起石頭，練習舉放。

就這樣，埋頭苦練。

包括歇息時間在內，悶頭練了近兩刻鐘的時間。

正當他要放下石頭，準備歇息的時候。

他的神情卻是忽的一震，手腳頓住。

似乎見到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一般。

【你專注修煉羅玉拳的力氣、體力打熬，職業經驗值+1】

【你獲得技藝——《羅玉拳》】

【你的技藝羅玉拳獲得提升，經驗值+2】

一個淡藍色的面板方框驟然彈出，出現在他面前。

條條提示信息緊隨迅速顯露。

......

【姓名：魏景】

【年齡：18】

【職業：武人lv0（1/100）】

【技藝：羅玉拳lv0（2/100）】

......

來了！

來了！

期待已久的變化，總算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