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在定陶城墻上蜿蜒如血管，虞姬腕間傷口滴落的血珠墜入護城河，整條河水突然倒懸。我們跌進的是項梁戰死前三日的定陶——城墻青磚縫里還嵌著未銹的秦弩箭，但箭簇上分明刻著巫族饕餮紋。

“那不是章邯的軍隊。“虞姬扯住我指向城外密林，林間飄動的玄色旌旗上，繡著周王室的赤鳳圖騰。八千江東子弟正在城下列陣，可他們的瞳孔都泛著青銅光澤，甲胄內襯里鉆出桃樹根須。

我觸碰城墻的剎那，磚石突然浮現人臉浮雕。那些本該戰死的楚軍將士，此刻正在磚中無聲哀嚎。虞姬的玉簪劃開磚縫，涌出的不是灰漿，而是粘稠的甲骨文——每個“項“字都在啃噬周圍的“楚“字。

“定陶城是活祭鼎。“她將簪頭玉蟬按在墻磚上，蟬翼震顫間，整段城墻開始蛻皮。剝落的青磚下露出青銅內壁，鐫刻著周武王分封諸侯時的禱文：“以巫血沃土，鑄不滅城郭。“

中軍帳內傳來熟悉的談笑聲。我們潛至帳外，窺見兩個項梁正在沙盤前推演：一個鬢角染霜，正是我記憶里的叔父；另一個眼窩深陷，脖頸處盤著青銅蛇紋。

“章邯的輜重隊三日后經汜水...“正常項梁的指尖剛點上地圖，青銅項梁突然用匕首刺穿他手掌。鮮血滲入沙盤時，黃河模型突然改道，化作銜尾蛇吞吃齊魯地貌。

虞姬突然悶哼一聲，她鎖骨處的星形胎記正在滲出青銅液。我這才發現，兩個項梁的影子在燭光下交纏成龜甲裂紋——正是我們在未來看到的那塊！

青銅項梁掀開地氈，露出下方由兵馬俑頭顱鋪就的密室。我們尾隨而入時，聽見他在吟誦顛倒的《周易》：“用九，見群龍無首，吉。“每誦一字，密室四壁便凸起一根青銅脈管。

虞姬突然將我推入壁龕。透過陶俑眼洞，看見青銅項梁剖開自己胸腔——里面沒有心臟，只有團跳動的星圖。當他將星圖按入沙盤，整個中原版圖突然立體懸浮，山脈化作脊椎，河流變成血脈。

“少將軍現在可明白了？“青銅項梁的頭顱180度轉向我們藏身處，“定陶城是你我的產床。“

我揮戟斬去時，密室里突然灌滿汜水河底的淤泥。青銅項梁在泥漿中溶解，只剩那副星圖心臟漂浮空中。虞姬用玉簪刺破星圖，爆出的不是血光，而是三年前會稽起兵時的戰鼓聲。

八千江東子弟的嘶吼從星圖裂縫傳來，他們正在屠戮本該并肩作戰的楚地同胞。我的戟尖突然生出桃木根須，刺入星圖時拽出個渾身青銅鱗片的嬰兒——那孩子掌心攥著塊帶血的龜甲，刻著我和虞姬的生辰八字。

“定陶不是戰場。“虞姬接過啼哭的青銅嬰兒，“是鑄劍爐。“

城外的周王室赤鳳旗突然自燃，火光照亮夜空中的北斗七星。本該在西北的斗柄，此刻正指向泗水亭的方向——那是劉邦起兵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