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蘇雨晴家樓下時，霓虹燈剛好開始閃爍。這座公寓位于老城區，外墻爬滿智能藤蔓植物，在夜色中泛著幽藍的磷光。三樓窗戶透出暖黃燈光，像是黑暗叢林里唯一的螢火蟲。

電梯發出年久失修的呻吟聲。當顯示屏跳到“3“時，我摸向口袋里的電磁脈沖槍——這是從黑市買來的防身武器，此刻正隔著布料傳來金屬的涼意。

門鈴響了三聲，屋內傳來窸窣的腳步聲。透過智能貓眼的紅光，我看到蘇雨晴的臉在門后放大變形，像被攪亂的水中倒影。

“林醫生？“她的聲音裹著電流雜音。

“是我。“我舉起工作證貼在識別器上，“你說想起了重要的事。“

合金門滑開的瞬間，濃重的鐵銹味撲面而來。玄關處的感應燈明明滅滅，照亮墻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用指甲反復劃出的螺旋紋路，每個都深得能嵌進小指。

“這些是...“我伸手觸碰那些溝壑。

“我發病時刻的。“蘇雨晴裹著毛毯縮在沙發角落，臉色比白天更蒼白，“每次記憶閃回時，就會不受控制地抓撓墻壁。“

我的指尖在刻痕間游走，突然摸到某個凸起。輕輕按壓，整面墻突然翻轉，露出隱藏的儲物格。蘇雨晴發出短促的驚叫，毛毯從肩頭滑落。

儲物格里堆滿玻璃器皿，淡藍色液體中浸泡著各種記憶晶片。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圓柱容器，里面懸浮著一枚蝴蝶形狀的生物芯片，翅膀上的紋路竟與蘇雨晴后頸的紋身一模一樣。

“這不是民用級記憶存儲器。“我戴著手套取出芯片，對著吊燈旋轉觀察，“軍用級神經接口，還有自毀程序模塊。“芯片突然發出蜂鳴，我連忙將它塞回防護液。

蘇雨晴踉蹌著后退，撞翻茶幾上的藥瓶：“不可能...我從來沒見過這些東西...“

破碎的藥片在地面滾動，我彎腰撿起一粒，發現是強效記憶阻斷劑。這種藥物只有軍方醫院才能開具，而且需要三級以上權限。

窗外傳來飛行器的轟鳴，我沖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三架黑色無人機正在樓頂盤旋，機腹的紅外掃描儀像血紅的獨眼。蘇雨晴突然抱住頭跪倒在地，后頸的蝴蝶紋身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光。

“他們來了...那些穿白大褂的人...“她的指甲深深摳進頭皮，“地下室里...有紅色按鈕...“

我拽著她沖向消防通道。樓梯間充斥著潮濕的霉味，蘇雨晴的拖鞋在臺階上敲出凌亂的鼓點。負二層的安全門被鐵鏈鎖住，我對著鎖孔連開三槍，電磁脈沖燒熔金屬的焦糊味頓時彌漫開來。

地下室里整齊碼放著上百個記憶修復艙，艙體表面結著冰霜。中央控制臺的屏幕上跳動著倒計時：00:04:23。我注意到每個修復艙都連接著銀色管道，管道盡頭是個巨型培養皿，里面漂浮著無數蝴蝶芯片。

“這是違禁的記憶農場！“我打開最近的修復艙，艙內躺著的中年男人后頸赫然印著蝴蝶紋身，“他們在批量制造記憶載體...“

蘇雨晴突然尖叫著撲向控制臺，她的虹膜變成詭異的銀白色。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調出的監控畫面讓我血液凝固——二十年前的實驗室里，七號實驗體正在接受記憶移植，而那個蜷縮在手術床上的少女，分明是十五歲的蘇雨晴。

倒計時跳到00:00:00時，所有修復艙同時開啟。培養皿中的液體開始沸騰，蝴蝶芯片像獲得生命般振動翅膀。我拽著蘇雨晴往出口狂奔，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爆裂聲。

“抓住她們！“樓梯上方傳來怒吼。黑衣人手持脈沖步槍堵住去路，我轉身撞開通風管道蓋板。蘇雨晴的裙角被氣流掀動，露出小腿上編碼紋身：E-07。

我們在管道里爬行了二十分鐘，直到聽見城市交通的喧嘩。鉆出地面時，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蘇雨晴癱坐在垃圾箱旁，手指神經質地摳著后頸的紋身，鮮血順著脊椎流進衣領。

“七號實驗體...“她突然抬頭盯著我，“他們叫我完美的記憶容器。“

晨霧中傳來警笛聲，我拉起她躲進早市的人群。賣仿生金魚的商販正在叫賣，全息廣告牌播放著記憶管理局的宣傳片。蘇雨晴突然僵在原地，廣告畫面里閃過某個實驗室鏡頭，她的瞳孔劇烈收縮。

“那里！“她指著廣告里穿白大褂的背影，“就是給我植入芯片的人！“

我定睛細看，那個背影正在操作記憶清洗儀。當他側身調試設備時，我看清了他的胸牌——林文淵，正是二十年前因事故去世的，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