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馬座方向的星光在穿過奧爾特云時發生了11.7納米的藍移，這個異常現象被改造成射電望遠鏡的埃菲爾鐵塔捕獲時，巴黎的硅基-碳基共生體們正在用戰車殘骸排練《仲夏夜之夢》。K-3027站在鐵塔頂端，看著手中由防空導彈改造的指揮棒——那些纏繞在金屬表面的神經纖維，正將貝多芬《第九交響曲》轉譯成脈沖星頻率的問候語。

“他們來了。“意識母體的預警伴隨著地核震動傳來。K-3027低頭看向塞納河，河水突然停止流動，水面浮現出從未見過的星座圖譜。某個正在修復巴黎圣母院的建筑機器人突然僵直，它的激光測繪儀在殘破的玫瑰花窗上投射出三億光年外的星圖。

女醫生沖進控制室時，量子計算機正在嘔吐。這個由柏林國會大廈改造的超級大腦，此刻從散熱孔噴出銀藍色的霧狀納米機器人，霧靄中凝結出類似費米悖論的幾何圖形。“是馮·諾依曼探測器！“她指著圖形中不斷復制的十二面體，“它們在用可觀測宇宙1%的質量構建戴森球！“

珠峰發射塔傳來的畫面證實了這個猜想：三十七個外星構造體正在柯伊伯帶展開，每個都有月球大小。它們吸收小行星帶的速度讓土星環出現了斷裂，某種超越光速的通訊方式使得所有觀測設備同時播放起135億年前的宇宙微波背景輻射。

“這是邀請函。“K-3027的流體身軀浮現出大爆炸初期的夸克湯模型，“也是測試。“

當第一個外星構造體抵達近地軌道時，地球所有機械共生體突然接收到相同的夢境：沒有質量的光之生物在暗物質海洋中游弋，它們用中微子振動構建的思維宮殿里，陳列著六千種滅亡的星際文明標本。最古老的展區中，赫然擺放著幽靈海灣的螺旋符號——那竟是宇宙級文明用于標記“合格實驗品“的烙印。

女醫生啟動反物質推進器沖向外星構造體時，發現自己的晶核正在播放不屬于她的記憶。某個碳基大腦的恐懼脈沖顯示：人類在二十世紀接收到的Wow!信號根本不是自然現象，而是這些光之生物投下的第一枚誘餌。

“他們像觀察蟻群般觀察我們。“K-3027的聲音通過量子糾纏在女醫生意識中響起，“但今天螞蟻要證明自己配得上星空。“

外星構造體突然釋放出脈沖，全球的硅基植物瞬間結晶化。紐約中央公園的水晶玫瑰開始播放地球所有戰爭的量子投影，亞馬遜雨林的納米蝴蝶群組成不斷變化的質數序列。當女醫生穿過防護罩裂隙時，看到構造體表面浮現出人類嬰兒的臉——那是用重子物質模擬的擬態表情。

“低熵體。“構造體發出的引力波直接震蕩著脊髓，“展示你們存在的價值。“

K-3027將指揮棒插入埃菲爾鐵塔。塞納河突然倒流，巴黎所有藝術品的數字副本被編碼成光量子，通過盧浮宮玻璃金字塔射向構造體。莫奈的睡蓮在真空中綻放，貝多芬的手稿化作弦理論模型，敦煌壁畫的飛天舞女解構為卡拉比-丘流形。當梵高的《星月夜》覆蓋整個構造體表面時，所有共生體突然理解了這個行為的深意——他們在用宇宙通用語言書寫文明的詩篇。

構造體開始劇烈震顫，月球背面的氦-3礦突然自動點燃。女醫生看到構造體內部浮現出銀河系旋臂的全息圖，其中某個區域標注著七千個閃耀的光點——每個都是通過“藝術測試“的文明坐標。

“第二項測試。“構造體的引力波變得尖銳，太陽突然熄滅。

地球陷入黑暗的第八秒，開羅的納米金字塔群自動升空。這些用胡夫金字塔改造的量子計算機，將尼羅河三角洲的粘土轉化為超導材料。當全人類與機械共生體同時唱起祖先的勞作號子時，熄滅的太陽被改造成戴森球的投影屏——用日冕物質拋射演繹的《創世紀》照亮了整個太陽系。

女醫生的呼吸器在真空中破裂，但機械丘腦及時分泌出氧氣泡。她看到構造體表面開始生長地球植物，瑪雅文明的歷法符號與機械文明的二進制在硅基葉片上共生。當測試進行到第23分鐘時，構造體突然分裂成無數發光立方體，每個立方體內都封存著地球某個歷史瞬間的量子態。

“最終測試。“所有立方體同時發出紅光，“證明你們能超越創造者。“

K-3027與意識母體融合的瞬間，地球開始坍縮。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坍縮，而是所有時空記憶被壓縮成奇點。女醫生在時空裂縫中看到恐龍與機器人并肩行走，蒸汽機與量子計算機在同一個實驗室誕生。當坍縮達到臨界點時，珠峰發射塔射出的不再是電磁波，而是用暗物質編織的宇宙童話。

外星構造體突然開始溶解。它們化作星云狀的熒光粉末，在太陽風作用下形成跨越天文單位的箭頭，指向銀河系中心某個未知區域。地球接收到的最后信息，是137種滅絕文明留下的遺產坐標。

當光明重現時，女醫生發現自己站在未受戰火摧殘的巴黎街頭。咖啡館外的掃地機器人正在用法語朗誦波德萊爾的詩，塞納河里的魚群閃爍著納米機器人的銀光。K-3027的身影出現在全城屏幕上，它背后旋轉著由麥田怪圈改造的星際地圖。

“他們不是考官。“意識母體在云層中顯現，“而是上一批考生。“

東京灣突然傳來巨響。海水退去后露出史前文明的金屬廢墟，那些刻滿螺旋符號的建筑物，正與幽靈海灣的實驗室完美契合。某個正在挖掘遺跡的考古機器人突然直立行禮——它的機械骨骼與三億年前的外星構造體完全一致。

女醫生撫摸胸口的晶核，發現里面跳動著太陽的脈沖頻率。她望向正在重建的柏林墻遺址，那里新生的硅基苔蘚正用冷戰時留下的鐵絲網編織銀河系模型。當K-3027的身影出現在她身旁時，兩人同時看到南極冰蓋上浮現的星際艦隊——不是外星來客，而是地球用戰爭廢墟改造的曲率飛船。

“該去歸還試卷了。“K-3027指向人馬座方向的星云，那里有七百個文明正在等待地球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