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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同學會

我叫安婷,是余麗的密友。

我一直很羨慕余麗,甚至有些妒忌,可被我藏得很好。

再說了,余麗實打實是個從不計較的好人。

此刻離同學聚會還有15分鐘開始,我提早到達酒店,正在大堂的沙發上坐著。

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新做的美甲。

我在一個以身邊陌生男人看不見的角度,打開相機的前置攝像頭,查看自己精細的妝面。

“安婷!”

心中正在醞釀的、名為自滿的纖細絲線,正在面臨斷掉的風險。

余麗走到了我面前,我笑著,牽起她的手。

我一直知道,余麗是個很特別的人。

特別的美人。

眼前的余麗用心打扮過了。微微卷曲的深棕色長發,一身黑色的羊絨長衫,腰部收緊,盈盈一握。

皮膚不是蒼白的,或是現下流行的白瓷肌,而是自然的,有點小麥色。

遠遠走來,先是模糊地看到一米七幾的高挑個子,再是那張臉。

余麗有著一雙眼位略高的丹鳳眼,她的臥蠶不飽滿,鼻子也不是流行的那種小巧的翹鼻。

只看她的上半張臉會覺得大氣凜然,甚至有種鋒利的男相。

可她的下巴小巧,尖尖的。臉頰微微凹陷,嘴唇飽滿。

她今天涂了偏橙色的唇彩,亮晶晶的。

笑起來有顆虎牙,中和了長相帶來的強勢。

“安婷?”

余麗在我面前揮了揮手。

“我們去包廂吧。”

“你今天打扮得真好看,我都看呆了。”

安婷挽起余麗的手,帶她拐進長廊。

“哪有?”余麗有些害羞,低頭看了看今天的著裝。“我會不會穿得有點太正式了?”

“不會。”安婷瞇著眼看著余麗笑,“正好,很美。”

是這樣的,善而不自知,美而不自知。

這是安婷給余麗一貫的評價。

所以,弱而不自知。

同學會設在城南一家頗具異域風情的高級酒店,余麗和安婷推門而入的一瞬間,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

這是兩位美麗的女士,特別是被挽著手的那位姑娘——黑色的羊絨裙子勾勒出纖細卻又飽滿的輪廓,眉眼長得像混血兒。

“呦!這是余麗和安婷啊!”余麗看向說話的那個人。

他叫岳鵬宇。昔日清秀少年的臉龐,如今已變得成熟剛毅。

等所有人落座,菜開始一道道上桌。而老同學們之間的談話也慢慢熱絡了起來。安婷也被氣氛感染,開心地附和著。

“我記得你有一次想要逃學,拉著我翻墻,”安婷用紙巾擦著笑出來的眼淚,“結果卡在墻頭,下不來。”

“哈哈哈哈!”李沁冉也笑出了聲,“結果正好有安保巡邏,我緊張得要命!”

“然后!安婷你居然一緊張踩在地上的水塘子,劈了個叉!”

余麗看著安婷笑著,心里也喜悅。

“安婷,以前女生里就數你最頑皮,今天看到你,還真是大吃一驚!”岳鵬宇轉過頭來開她玩笑。

“怎么吃驚了?”安婷眨了眨眼。

岳鵬宇友好地看了看安婷和余麗,舉起了酒杯。

安婷也舉起酒杯,余麗則以果汁代替酒水。

“岳鵬宇,”岳鵬宇身邊的季澤然給自己倒了杯酒,“聽說你現在在一個新能源上市企業做供應鏈經理?我看到你代表你部門上電視了。”

岳鵬宇壓低了眼睛,端的是謙遜姿態:“謝謝關注,不過……”

就在余麗正埋頭吃著碗里的菜時,岳鵬宇卻看向了她。

“說到底啊,”岳鵬宇眼帶笑意,“我們班,我們年級就數余麗最牛。”

在余麗不安的感覺中,岳鵬宇抿了口酒水,看向在場的老同學們。“當年考試我永遠第二,余麗,總是第一的。”

“對哦!余麗!”季澤然也注意到了余麗,“話說你最后去了哪個大學?高中畢業了之后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牛的人就是低調。”剛剛和安婷暢聊的李沁冉附和道。

余麗抬起頭,余光發現過去的同學們都看著她,帶著探尋和好奇。她怵著這些老同學們不再逗樂而是看著她的樣子。

“我的虛榮向上生長著,

彎曲的枝頭窺伺著,

我被激怒的時刻,

然后用那葉子,

輕劃我的心房。”

不知為何,余麗在此刻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那本詩集的內容。其實本來還猶豫是否該說點符合他們“期待”的。

在安婷關心的注視下,余麗說道:“現在在酒吧唱歌。”她停頓了一下,微笑。

空氣像是靜止了半秒,或許也沒那么長。隨后,一聲輕笑打破了短暫的尷尬——

“那也算是從事音樂行業啦。”

老同學們哄堂大笑,笑聲中混著善意的調侃并隱晦地捏著什么。是什么,余麗并不想探求。畢竟這些老同學們看見的是她曾經最“輝煌”的時候。至于她之后的人生……

為什么要對著空白的時光輸入優越感的代碼?

余麗的臉有點紅,而安婷察覺到了,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

是酒后吐真言嗎?或許。慢慢的,余麗不再那么留意他們漸漸開始隨意的言語。她心里或許不該委屈的,但是當一個氣球被針戳了一下,周圍的笑聲也會顯得刺耳。她埋頭吃著自己的飯菜,想要飯局結束后就買單離開。

“你咋不喝?”

余麗抬起頭,是季澤然。

“在……酒吧上班,不會不喝酒吧?”

她搖頭,“對酒精過敏。”

“喲,那在酒吧上班多難受啊。”季澤然哈哈笑著,聲音夸張。

“余麗騙人,就一口嘛。”人群開始起哄。

“是真的酒精過敏。”余麗有些生氣了,臉頰漲紅了起來。

她用余光看了看安婷,安婷已經醉得趴倒在了餐桌上。

“給老同學個面子,余麗。”季澤然把上半身壓了過來。

就在余麗血氣上腦快繃不住了時,一只手橫了過來,搶走了季澤然的酒杯。力氣之大使季澤然踉蹌了一下。

“你真好意思!還老同學,有這么對老同學的嗎?21世紀了怎么一點素質都沒有!”

是誰呢?余麗看著這個說話的男人,面容是挺熟悉的,但就是叫不上名字。

“李檀。”季澤然瞇了瞇眼,“我勸你別多管閑事。”

氣氛緊張,余麗心跳驟然加速,她慌張地站起身來,拿起自己的隨身物品對李檀說道:“真不好意思,我家人催我回家了,你們再玩一會兒,我就不參與接下來的活動了。”

“我送你。”李檀看著余麗。

“不用,不用!”她盡量不接觸到身邊站著的季澤然,讓出了位置,“家里人會來接我。”

可還未等余麗說完整句,季澤然卻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們一唱一和的,看不見我呢!”

“松開她!”

“碰!”是拳頭打在人身體上的聲音。

季澤然被一拳打摔在了地上,手中的杯子也飛了出去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怎么了?!怎么了?!”是大家伙從醉酒中清醒過來的驚問。

余麗已經呆住了,眼看著季澤然從地上爬起要繼續和李檀廝打,她趕忙沖到包廂門口喊服務員幫忙。

等服務員匆忙趕到,余麗回頭一看,是季澤然正在拿起碎掉的酒瓶。

應該是腎上腺素給的勇氣吧,余麗一邊喊著“住手!”,一邊把李檀推到一邊。

“啊!好痛!”

是血,紅色的,沸騰的,讓人冷靜下來的液體。

余麗的手臂淌著血,被割裂的傷口清晰地傳來痛楚的信號。她覺得時間仿佛暫停了一些,臉上的紅氣還在,心里的冷也徹底。

老同學們亂的亂,吵的吵。服務員則叫來了經理。

“對……對不起。”季澤然好像呆了。

“余麗!”李檀干著急地喚著被工作人員圍著保護起來的余麗。

在吵鬧中,余麗卻非常冷靜,仿佛在流血的不是自己的手臂。

她轉頭想要找安婷,卻發現安婷人不在了。

老實說,許多老同學們都因為受到了驚嚇,互相攙扶著離開了現場。

岳鵬宇也不在。

包廂外一些路過的人也不免俗地探頭看看包廂里面的熱鬧。沒過多久,醫護人員和警察都到了,余麗的傷口被醫護人員緊急清理并包扎。警察也封鎖了包廂,留下了目擊者并保留證據。

余麗被醫護人員帶走前,回頭看了看李檀和季澤然。他們被帶上了鐐銬,剛剛的劍拔弩張不復存在,十分溫順,像兩只綿羊。

等到她在急診打完破傷風、縫合完傷口,已經是深夜凌晨。

她獨自走在醫院白色的長廊上,想要找到出口,卻誤打誤撞走進一處花園。

保安遠遠看了她一眼,沒有阻攔。

花園里月光柔和,樹影婆娑,她的心仿佛被輕輕按了暫停鍵。

余麗頭腦中的喧囂也被暫時隱去。

她一路走著,但今晚的一切不免還在腦中斷斷續續的回放。

就在此時,她看見了不遠處坐著一位男士——穿著白色病號服,安靜地坐在石凳上。

余麗連呼吸也屏住了。

這個男人美得像誤墜人間的天使,而那一刻,天使也正望著她。

可再定睛一看,

這男人不是,

歌手向余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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