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聞言,向江沁一笑,道:“姐姐也在等我啊?”
江沁一聽,立即有些被瞧破地羞惱道:“誰等你,我是在陪娘!”
江河一瞧,就立即看出她的口是心非。其實一家人之間哪有什么深仇大恨,這個姐姐自然也是很關(guān)心江河的。
也就是原身的江河這小子不識好歹,再加上又受從小被教育的那套文人士大夫思想荼毒太深,本心中也很看不起與輕視女性,所以才一直跟姐姐勢如水火。
尤其自從江沁掌管了家里的賬房后,江河花錢就沒那么自由了。
本來江河除了每月有二十兩銀子的例錢做為零花外,若有需要,還可以每月向家中賬房支取最多一百兩,并且每月可最多支取三次。
總共加起來,相當于每月能有三百二十兩。以前由程氏掌管時,由于程氏頗寵溺江河這個幼子,所以但凡江河想支錢,都是根本不多問什么就給他了,甚至有時江河想多支取一些,程氏也會勉強同意,沒那么堅持。
但自從江沁代母親掌管賬房后,江河要想支錢就沒么方便了,別說想多支取半兩銀子了,就連每次想支一百兩,江沁都要跟審犯人似地審問個清清楚楚,拿不出什么正當?shù)睦碛删筒唤o他。
而且江沁還向程氏與大哥江流建議過,要削減江河每月的開支,認為每次讓他最多支取五十兩就行,每月還是限三次。這一下就砍了一半,江河哪里能愿意,更加視這個姐姐如仇寇。
好在程氏與江流都沒同意,不然江河恐怕真要跟江沁動手了。
“你姐姐自然也是擔心你的。”程氏這時極不給江沁面子地戳破道,她也是一直努力想讓這兩個兒女合好。
“娘,我才沒有!”江沁立即昂頭傲嬌地道。
“多謝娘和姐姐等我!”江河沒管江沁的堅持說沒有,還是一起感謝道。
江沁聞言,又高傲地“哼”了一聲,“算你小子還有點兒良心!”
江河又笑了笑,沒有再多說,扶著母親程氏往里面走去。他一個早已步入社會的成年人,也懶得跟一個才上大學的小女生一般計較。
反而江沁見狀,見他一反常態(tài)地沒跟自己反駁嗆口,不由狐疑地瞧著他,默默跟在了后面。
“我兒今日去黃山擲缽禪院可還順利吧?”往回走去的路上,程氏慈祥地含笑問道。
她今年不過才剛到四十的年紀,又保養(yǎng)得宜,正是個風韻猶存的美婦人。在后世職場上打拼的,這個年紀的女性也頗為不少。但程氏自然沒什么職業(yè)心,她就是個很傳統(tǒng)的中式家庭婦女。
盡管她也是出身徽商大族,但從小受到的教育卻是很傳統(tǒng)的三從四德那套,可不像自己生下的女兒江沁一般,頗有些離經(jīng)叛道。
“自然是一切順利。”江河一邊笑道,一邊從懷中取出自己在擲缽禪里求來的那個平安符,“這是我從廟里求來的平安符,便送給娘吧,也保佑娘你平安順遂。”
程氏笑著推回去,道:“還是你拿著吧,娘平日又不出門。”
江河反手將平安符直接塞到她手中,道:“娘你平日無事,還是應(yīng)該出去多走走,黃山的風光可是甚好。這等仙山勝地,多去走走,吸一吸山川靈氣,也能怡養(yǎng)身心。”
江沁在后面不禁瞧得更加疑惑與古怪,這小子何時變得這般孝順了。自從落水醒來,病了一場后,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頗有古怪。
程氏聞言,不禁頗為欣慰地笑道:“好,那娘就收著。不過娘腿腳不便,還是在家安享晚年便是。等你大哥,還有你以后有了孩子,娘給你們帶孫子。到時有小孫兒承歡膝下,娘就最幸福了。”
好吧,他才十七,也被催婚了。江河無奈一笑,道:“娘你腿腳不便,那咱就坐轎子,也不是多麻煩的事。日后咱們還可以在黃山修座園子,沒事您就過去住住,直接住在仙山里。”
江沁一聽這話,立即上前湊過來瞪著他,一副已抓到他尾巴的樣子,“好啊,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露出馬腳了吧,到頭來就是想要錢。還想在黃山修園子,知道那要花多少錢嗎?你成天不事生產(chǎn),就知道花錢。”
江河聞言,不由大是無奈與冤枉地露出苦笑,“我說日后,又不是現(xiàn)在,你怎么聽風就是雨的!放心,我就算日后真在黃山修園子,也不用你掏錢。”
江沁道:“肯定不是我啊,我又沒錢,說到底,還不是家里掏錢,你有幾個錢?”
程氏連忙勸道:“沁兒你別這么說,河兒他也是一片孝心。再說如果他將來高舉得中,出任一方,那還會差錢嗎?”
江沁道:“他要是不去做貪官,老老實實拿俸祿,也沒幾個錢。我聽說知縣一年的傣祿才不過四十五兩銀子,都不如他的月錢多。”
“我說給他削減到每次只能最多支五十兩,你們還不肯,那可是比知縣一年的傣祿都多。他還沒當官呢,都不知花多少了,當了官更不知要把咱們家敗成什么樣!”
明朝官員的工資確實是歷代以來最低的,就連后來清朝修的《明史》里都對此感嘆,“自古官俸之薄,未有若此者!”
明朝的官員俸祿是由太祖皇帝朱元璋定下的,要求官員要簡樸,為百姓多做事。在朱元璋的觀念里,認為官員管理國家,只要吃飽就行了,想發(fā)財?shù)牟灰獊懋敼佟?
明初官員的俸祿還不是發(fā)銀子,而是直接發(fā)米糧,七品縣令的官俸是每月七石半祿米,全年合計九十石。而一兩銀子能買兩石米,折算下來就是四十五兩銀子。
這還是明初的時候,到明朝中后期,朝廷財政困難,已經(jīng)沒有足夠的米糧來支付俸祿,曾一度出現(xiàn)用紙鈔、胡椒等東西來支付,這些換算成銀子,價格更低,等于變相降薪。
到眼下的明晚期,官員俸祿已改為用銀子支付,但薪俸卻更低,知縣一年的俸銀甚至不到三十兩銀子,簡直低的令人發(fā)指。
以一兩銀子相當于江河那個時代的八百元購買力來算,縣令一年的俸銀才兩萬多,連普通打工人的月薪三千都比不了。
歷代之中,據(jù)說是宋朝官員的工資最高,謂之“高薪養(yǎng)廉”。就連清朝除了正祿之外,也有所謂的養(yǎng)廉銀子。
甚至最早的秦漢時期,漢朝最低的七等縣縣令工資,也是秩比三百石。所謂“秩比”,是漢朝的俸祿是半錢半米,兩者相加的總價要相當于三百石糧食。
對比一下,明朝的縣令一年才90石,而漢朝就是300石了。這還是最低的七等下縣,最高的一等大縣,可是秩比1000石。
嘉靖年間有名的清官海瑞,為了給自己母親過生日,在街上買了兩斤肉,結(jié)果被賣肉的屠夫當做笑話傳播,說沒想到還能做成海老爺?shù)纳猓靠梢姾H鹱鰹榭h令,過的有多清貧,平常都吃不起肉。
當然,海瑞做為清官,肯定是嚴格要求自己,不該拿的絕不拿,所以才過的這么苦。
對比宋朝時的有名清官包拯,其基本俸祿加上各種福利補貼,全年收入換成現(xiàn)下的明末銀子購買力,相當于是一萬六千多兩白銀。
而且宋朝除了正祿之外,還有服裝、祿粟、茶酒廚料、薪炭、鹽、隨從衣糧、馬匹芻粟、添支、職錢、公使錢及恩賞等各種津貼補貼,到年末還有年終獎金。
雖然海瑞與包拯的官員品級不同,但這中間所差的,也仍是未免太大了。
所以有明一朝,官員貪腐成風,這么低的俸祿,也是逼的官員不得不貪。就連管理最嚴格的明初太祖朝時,朱元璋曾先后發(fā)起六次大規(guī)模肅貪,把上萬的貪官污吏推上了斷頭臺。
甚至于實行了剝皮揎草的酷刑,但在如此重刑之下,效果仍然不佳,明初的貪腐現(xiàn)象仍然未能根除,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
就連朱元璋自己都無奈感嘆,“朝治而暮犯,暮治而晨亦如之;尸未移而人為繼踵,治愈重而犯愈多。”
這也是沒辦法的,真要老實拿俸祿,就像海瑞那樣,吃飯都成問題了,基本的溫飽都沒法滿足。海瑞死了以后,家里甚至沒錢給他下葬,還是朋友出錢幫他安葬的。做官做成這樣,也是千古奇談了。
到洪武二十年,朱元璋甚至還將各級官員的俸祿定為“永制”,并非常自信地告誡子孫,“凡我子孫,欽承父命,勿作聰明,亂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完全都不考慮以后的物價變化。
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家做官不先圖自己發(fā)家致富,難道純靠談理想,畫大餅嗎?
十年寒窗苦讀,可不是為了當官后繼續(xù)去吃苦的。
就連后世的千軍萬馬去考公,首要的考慮也是公務(wù)員收入穩(wěn)定,旱澇都有保障,等于拿上了鐵飯碗。等端好這個鐵飯碗后,其次才能考慮為百姓辦事。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只有先達了,才能去考慮天下。否則自己下頓都沒著落呢,哪有心思與時間去考慮其他。
就像江河,假如他穿越過來后,只是最底層的普通窮苦百姓,首先要考慮的便是怎么活下去。至于滅不滅清,根本都不是他現(xiàn)階段該考慮的。
如果他連活下去都難了,哪里還管這什么狗屁大明滅不滅,當然得是先吃飽飯才能考慮其他。
朱元璋確實是個了不起的皇帝,但限于他自身眼界與時代的局限性,卻也是為明朝的制度在先天上打下了許多BUG。
而且朱元璋所謂的后世子孫不得更改,不能違背祖制,也就是個笑話。朱元璋還說過后宮與宦官不得干政呢,結(jié)果呢,明朝的四大太監(jiān)可謂是歷代以來權(quán)勢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