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月一兩銀子的月錢,對比徽州地區(qū)的大多數活計,也給的較高,甚至對比大明的正規(guī)軍都高。
衛(wèi)所軍就不必說了,根本就沒餉銀。當初駐軍時已經給你分了田了,種多少跑去上交衛(wèi)所的,便都是自己的,靠自己種地賣糧。種的好的,收成多的,就能收入更多。
至于田地被上面的軍頭侵占,甚至被私下賣給些富戶大族,基本是沒人管,衛(wèi)所軍的底層士兵,就跟軍頭的奴隸一樣。不但被支使的做牛做馬,甚至連人身自由都沒有,不能隨意離開軍籍所在地。
這是平時駐軍,若是遇到戰(zhàn)爭,要放下鋤頭拿起武器;或是開拔外地的話,則由朝廷給糧餉。早期也不是直接發(fā)銀子,而是給米,每月八斗,每年不到十石。
后來改成發(fā)銀子,每月才四錢,每年合共是四兩八錢。不過這是單發(fā)的,吃住不算。
九邊重鎮(zhèn)的駐軍,分七屯三守。屯田軍種地,自給自足,守軍是每月一石米,每年十二石。換成銀子,是每年六兩。
各將門精銳的家丁私兵是發(fā)雙餉,這算下來才是每年十二兩,每月一兩。當然,在軍營中吃住,這些都是免費的。
算上吃住這些折算的話,才比江河現在給的高。
這是衛(wèi)所兵,還有如戚家軍這種另招的專門募兵,也被稱為標營兵,因為沒授田,所以兵餉給的較高。
據說騎兵是一年十六到十八兩,戰(zhàn)兵十二兩,守兵八兩。除了發(fā)餉銀,還另外配發(fā)米糧,馬兵是八石,戰(zhàn)兵六石,守兵四石,都是按年計。
明朝不僅官員傣祿給的低,底層的士兵更低。而且這都還是按足額餉銀算的,很多時候根本發(fā)不夠,甚至還會欠餉。因為欠餉而鬧兵變的,可謂常年不絕,只是大小不同罷了。
據說戚繼光去世后,留在薊鎮(zhèn)的那支戚家軍,因為遠征朝鮮回來后,朝廷一直欠餉不給,戚家軍便因此鬧了起來。結果在萬歷皇帝的暗中授意下,當時的薊鎮(zhèn)總兵把剩余的數千戚家軍盡數屠戮,可謂喪心病狂。
為了欺騙這些戚家軍乖乖受死,還特意交待,“明日校場領餉,勿著甲”。
這事是江河前世在網上看來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戚家軍那可太慘了。為這個狗屁朝廷拼死拼活的效力賣命,結果不但欠餉不給,還被自己人給舉起屠刀屠殺。
萬歷這狗皇帝對張居正一黨的清算,實在是太過了。明實亡于萬歷這話,不是沒原因的。
此時江河話音一落后,下面的一百名伐木工立即開始議論紛紛起來,也有不少人開口提了些問題。
江河讓他們舉手提問,一個一個按順序來,耐心回答。
待有問題的所有人提完后,一柱香時間便也差不多到了。然后所有人都選擇了留下,沒一個退出。
江河對此也不由暗自欣喜,松了一口氣,主要還是月錢誘人,獎勵豐厚。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要肯出錢,幾乎沒什么事是沒人不敢做的。哪怕他現在就提聚兵造兵,只要給的銀子夠多,照樣有敢提著腦袋跟他干的。
做為在后世見多識廣的穿越者,江河并不相信所謂忠誠、信義這些古典美德。而且他相信,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
所以他要練兵,必須拿出實際的利益來,空談理想與抱負是沒用的。對江天一這種有追求的讀書人,他還可以談理想,談抱負,談未來,但對這些許多大字都不識的伐木工們,談這些就完全無用了。
“當兵吃糧,賣命拿餉”,千古以來的傳統(tǒng)就是如此。就算他想要搞思想教育那一套,也得首先把人聚攏起來,把兵招到手了,才能開始潛移默化地去逐步影響。
否則你空喊口號,連兵都招不到,再偉大的理想與抱負也是無用。大部分人都很現實,只會考慮自己切身相關的利益。而對于古代的普通小老百姓而言,“家國”二字,更是太遠的東西。
一柱香燃盡,確定沒人離開后,江河又抬了下手,讓眾人安靜,再次開口道:“好,既然大伙兒都答應留下了,那我再重申一下,咱們這門差事的首要,就是令行禁止,聽命行事,一切行動都要服從訓導的命令與指揮。哪怕他下的命令是錯的,也要先聽從指揮。”
“萬事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有賞必然有罰。方才說了訓練的獎勵,但也有相應的懲罰。還請大伙兒都聽清楚了,認真牢記,勿要輕易犯錯受罰。下面請江訓導示下……”
江河接下來又向江天一一指,江天一便拿過手上最上面的人員名單,開始宣讀下面他們早已提前商量擬好的懲罰條例,“凡抗命不遵者,一次罰銀五分,二次罰銀十分,三次二十。事不過三,三次以上者,直接黜落。”
“即日起,每日巳初在此點卯報道,遲到者,一次五,二次十,三次二十,三次后黜落。有事未到,需提前一日請假。請假半日不扣月錢,請假一日扣五分,依此累計。未請假而不到者,扣五十,同樣三次黜落……”
江河定下的懲罰規(guī)矩沒有任何體罰性的,全部是扣錢。做為深切經歷過的打工人,在他看來,什么都沒有扣錢來的嚴重與長記性。
你體罰、勞動、關禁閉這些,就有那種混不吝,真的是不在乎。但你要說罰錢扣工資,除非真的不想干了,都得忍氣吞聲低頭忍著,乖乖聽話,服從領導。
一兩銀子等于十錢,一錢十分,也就是一兩銀子為一百分。犯兩次錯就要罰一錢銀子,三次二錢,這就很嚴重了。想要保住月錢,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若是被黜落,那自然是一分銀子的月錢也無。
眾人聽到這些處罰條例,又忍不住開始議論紛紛,而正議論間,江天一又剛好讀到,“……列隊期間,凡有疑問者,舉手按序發(fā)問,凡私下喧嘩議論者,一次五,二次十,三次二十……”
眾人一聽到這兒,連忙立即閉口噤言,生怕會被扣錢。而有些人因為擔心會被扣錢,立即忍不住紛紛舉手。
江河見狀,便讓江天一先暫停,然后他笑咪咪道:“我知道大伙兒擔心什么,方才開口議論者,不罰銀。念在大伙兒今日初訓,都尚對條例不熟。這些條例,于次日起方正式執(zhí)行。今日有犯錯者,念及初犯,則罰抄訓導條例五遍。”
眾人聞言,立即不由松了口氣地放下了手,但也仍是不敢再開口多言,畢竟罰抄五遍,也不是什么輕松事,尤其好多連字都不認得,要罰抄寫起來,就更難了。
江河前世在網上看過一個春晚小品,趙麗蓉老師的經典,不是那個“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而是另一個《如此包裝》。
這個小品橋段里,趙老師前期的一再屈從,都是來自鞏總監(jiān)的一句“扣錢”。小品最后還有反轉,但現實里,大部分人則都會選擇一再屈從,被人拿捏。
明末時期跟宋朝一樣,也是一個商品經濟高度繁榮的社會,尤其是在此時的江南地區(qū),跟后世也有幾分相像。為了掙錢,只能是給人當牛做馬,看人臉色。
江河此時,也算是過了把前世萬惡資本家的癮,當了回底氣十足的甲方。
江天一宣讀完訓導條例后,讓眾人消化了片刻,便立即開始了正式訓練。
最開始的訓練,就是江河以自己前世的軍訓內容為基礎,再結合些《紀效新書》里的內容而成,基本還是隊列訓練那套,以訓練士兵們的紀律性與服從性。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也是一支軍隊最為基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