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賣了，這些紈绔們一個個瘋了似的爭搶，一個渾身都是銅綠，被使用過的夜壺，竟然被這個孫子賣了2400兩銀子。

這孫子，那是真孫子呀！

不過，他看著珅兒賣完了夜壺，還不忘從路邊攤販的擔子上，特意給自己帶了醬牛肉。

代俠的心里，被這孫子溫暖的一塌糊涂。

他幾個縱躍，腳不沾地先回到了家中，躺在院中的躺椅上。

賈珅把銀票塞給爺爺，又把醬牛肉遞了過去，看著他哈哈笑道：

“爺，你這擔心孫兒我很感動，擔心我又不好意思說出來，自己默默一個人跑了回來。

你在別人院子上疾速奔跑動作盡管輕微，別人不知道，我能沒有察覺嗎？”

“你呀，明明關心自己的孫子，偏偏還這么含蓄，不好意思表現出來。

我看你這就是太閑了，以前咱爺倆手里沒有錢怕耽誤人家，如今手里有了點銀子，爺你抽空去榮國府那邊轉轉，聽說今年要安排幾個一二等大丫鬟出府。

你得先去截胡，不早點說，最后都剩下歪瓜裂棗的，那影響下一代呀。

先預定一個過來當個填房丫頭，咱這一脈開枝散葉、滿樹繁花的可就靠我了?！?

代俠眉開眼笑，知道孫子是在和自己調侃，這偌大的院子里，只有爺孫倆形影相吊，還有那個膘肥體壯的大黃，未免還是有些孤寂無聊。

不過，代俠作為過來人，心里跟明鏡似的，雖說傳宗接代很迫切。

但更重要的是先幫珅兒把位置先動一動，做底層的力士實在是太尷尬了。

沒有油水，沒有體面這些就不說了，干的還都是底層的工作。

職位就是男人的腰，沒有硬邦邦的實力，娶了老婆過來夫綱不振，到時家里還不得折騰的雞飛狗跳。

自己必須先幫孫子珅兒謀個校尉才安心。

賈珅在鬼市上折騰半天，又是講故事，又是鋪墊氛圍，還要搞氣氛，之前又忙著給這夜壺裝飾雕琢，為了把這夜壺賣出去，他著實花費不少心思。

如今，把銀票交給爺爺，爺孫倆最起碼不用再為了每天的伙食發愁，擺脫了這凄冷慘淡的開局，他也好放開手腳去搞事情。

他吃了點醬牛肉，喝了幾口酒就回房休息，養足了精神好去榮國府里轉轉。

爺爺卻不愿拿珅兒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子，用來滿足每日的吃喝。

男兒就該有一點事業，只要珅兒能活的坦蕩陽光，過得有尊嚴，哪怕每日粗茶淡飯，咸菜稀粥，代俠都覺得日子是甜的。

可如果珅兒每天過的不如意，嘗盡人生悲涼，受盡白眼，在外面風吹日曬，只為了給爺孫倆提供優裕的生活，那代俠就是每天山珍海味，他也食不下咽。

代俠見珅兒回房休息，心里拿定了主意，拍了拍大黃的腦袋，讓它安生在家里待著，自己徑直前往寧國府去尋找賈珍。

……

賈珍原本正和佩鳳、偕鴛兩個侍妾坐在一起喝著小酒，唱著小曲，搖頭晃腦好不愜意。

突然見到太爺星夜來訪，賈珍很是意外，忙揮手讓兩個侍妾回避，請太爺上座，他親自在邊上把盞勸酒。

雖說代俠這一門沒落了，又不是嫡系，但輩份擺在這里，賈珍作為族長，雖然德行上有虧，在外人眼里是個混蛋，喜歡拈花惹草，但對待族里的長輩，他向來孝順恭敬。

哪怕對待賈氏宗族那些不成器的子弟，他一直都在力所能及的進行匡扶幫助。

能做族長的人，德行上可以有問題，品行上可以有缺陷，但對族人一定能夠做到幫扶和照顧的。

不然，如今這些賈家長輩再昏聵，是絕對不會把這族長的位置交給他來做。

賈珍笑著替太爺杯子里斟滿了酒，兩人喝了幾杯，見太爺臉色有些凝重，賈珍知道太爺有話要說，揮手把所有的下人都趕出了院子里。

代俠這才感慨一聲幽幽說道：

“珍哥兒，這次專門過來拜訪不為喝酒，一是過來看看你，二是有事想要請托。

賈府如今沒落不少，你這當家之人，朝乾夕惕吃苦不少，把賈府的重擔一個人扛在身上，著實不易。

如今偌大的賈府，沒有幾個強有力的臂膀共同支撐，實在是不易。”

賈珍臉上有些感動，忙笑著擺手。

“太爺這話讓我如何擔待的起，我也恨自己能力單薄，不能為賈家子弟多做些什么?！?

他躊躇了一下斟酌說道：

“我上次去西府，聽鳳妹妹說，珅哥兒怎么去了錦衣衛當了力士了？

鳳妹妹跟我說的時候義憤填膺，特別生氣，咱們勛貴家族，不知多少人家慘遭錦衣衛毒手。

這錦衣衛手上沾滿了勛貴家族的鮮血，如今整治查抄審查勛貴家族，幾乎都是錦衣衛在執行。

珅哥兒進了錦衣衛，哪天萬一執行到咱親友勛貴家族里面，只怕幾代的交情面子上都不好看?！?

代俠輕嘆一聲。

“咱賈家子弟，現在就不能挑肥揀瘦了，科舉之路已經被徹底堵死，長輩臨終的時候再三勸諫，賈家想要安身立命、不被斧鉞加身，就萬不可在戰場上顯露實力。

征戰天下奪取疆土的時候，武將受到重用。

可天下大定的時候，如果還有帶兵作戰能力，能夠開疆拓土，那最后必然會受到猜忌，聰明的勛貴家族都已經辭去兵權，安穩在家享受生活。

文不能科舉入仕，武不能疆場效命，珍哥兒，你說咱賈府子弟想要有一番作為，該去做什么？”

賈珍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苦笑一聲給太爺杯子里斟滿了酒，不知該如何回答。

代俠看著寧府的院子很是感慨。

“珍哥兒，賈府赫赫揚揚，如今已經歷經五代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哪怕沒有這些政敵虎視眈眈，五代以后賈府就沒落的沒法看了。

如今的榮耀和體面靠什么來維持？”

“沒有官職顯赫的優秀子弟，沒有頂門立戶的賈氏男兒，如今都靠著祖宗的余蔭，吃著莊子上的分紅，維持這虛假的繁榮。

賈府上層在整體衰落，官員越來越少，俸祿越來越低，再沒有多少精力能護佑賈府了。”

“可家族子孫這些年人數卻是越來越龐大。

小馬拉大車，馬越來越羸弱，車子負重越來越重，最后的結局不言而喻。

這樣的家族是沒有任何抗風險的能力的，更何況，如今虎視眈眈覬覦賈府財產的政敵還有很多。

賈家子弟不想辦法成長，最后結局必然是慘淡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