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絮絮叨叨說著，把幾塊碎銀子塞給妹妹，還警惕擔憂的四處看看。
“妹子，這碎銀子你收下，一個人拉扯孩子不容易，雖說你在廚房那邊有些好處，五兒的營養還跟得上，但這孩子從小身子骨弱，需要藥物調理身體。
你那點銀子攢起來，以后找了好人家，還得給孩子攢些嫁妝。”
又戒備的四處看了一下，從懷里摸出一包茯苓霜都遞了過去。
“快收起來，別給你嫂子看見，這茯苓霜是哥哥在這當班別人給的，對脾胃功能差很有效果，還能調理身體，我上次看五兒，這丫頭又瘦了。”
見哥哥說到五兒，柳嫂子更是心酸，在哥哥面前鼻子一酸又要掉淚。
見老妹今天這個樣子，他哥哥擔憂的皺了皺眉頭。
“妹子，是不是你廚房里那些八婆又在嚼舌根，反了她們了，我親妹子都敢欺負，下次她們再要出門，看我怎么讓她們難堪。”
“不是……不是她們，是五兒！”柳嫂子更是酸楚。
“五兒？五兒怎么了，你別哭哭啼啼的，快說清楚了。”
“她……璉二奶奶要把她打發出院子，讓她去當珅少爺的丫鬟去。”
“反了她了，這璉二奶奶也不能如此無情、無法無天吧！五兒這么漂亮，就隨便扔出去做丫鬟，你別擔心，有哥哥在，誰也欺負不了五兒。
我當了這些年門房頭目，還算有些體面，這就去求二奶奶去。”
說著，從內衣夾縫里摸出幾張銀票，看也不看，整理了衣服就要過去，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僵，有些愣怔了，看著愁容滿面的妹妹。
“你說……璉二奶奶安排我外甥女去哪兒？去前面太爺房里做賈珅少爺的丫鬟？”
“嗯……哥你快點，平兒姑娘只答應兩個時辰，遲了就怕情況有變，不知還有什么更壞的結果發生了。”
柳嫂子哥哥突然哈哈大笑，一拍她的肩膀。
“我的傻妹子，你這真是在廚房里呆傻了，天大的好事到你頭上，你卻還往外面推。
什么兩個時辰？啊，你還沒答應！
快……”
說著，拽著柳嫂子就往后面跑。
柳嫂子見哥哥突然激動的有些忘乎所以，還有些不解，哥哥瞪著眼白了她一眼。
“你不相信別人，你哥我的話也不聽了，現在、趕快、馬上帶著五兒去找二奶奶，立刻答應這個差事，遲了這天大的好事就砸到別人頭上了。
那你一輩子等著后悔去吧。
別說你哥我家里只有一個不爭氣的男孩，要有女孩，我折壽三十年，都想把女兒給送到珅少爺府里去。
甚至，我自己都想過去，你還在這推攘著不愿意去。”
哥哥著急的一拍她，柳嫂子才如夢初醒，一溜煙的跑的沒影了。
急的哥哥在后面壓著嗓子小聲提醒。
“前面的園子我進不去，你快點去找五兒，現在、立刻、馬上把這件事情應承下來。”
……
母子倆氣喘吁吁的一路小跑來到院子，這次鳳姐親自接見，笑意盈盈的端詳著五兒，完全不像之前那樣威嚴，變得和藹可親很多。
“五兒，你好好去照顧珅少爺，至此以后，你要盡興認真服侍他，切不可怠慢。
本來，我和老祖宗匯報了這個事情，我的意思是把你直接提升成為一等大丫鬟。
老祖宗心里盡管也想這樣做，可她老人家眼光看的更長遠，擔心和這邊綁縛的太緊，對他將來發展反而會不利。
本來這些事情是不好對你說的，但你既然去了珅少爺那邊，我們就要把你當個體己的人，你自己也要支撐起來。
以后，進了院子有事情，不用跟那些管事的人匯報回復，也不需要越級跟林之孝家的、賴大家的、平兒匯報。
直接跟我說就行。”
五兒睜著卡姿蘭大眼睛，震驚的看著鳳姐。
她太知道這句話的份量和隱含的信息了，自己突然之間獲得的這些尊榮和體面，都是珅公子帶來的，她心里翻江倒海。
鳳姐這么驕傲的一個人，老祖宗更是榮國府神一樣存在的人，倆人對珅少爺竟然如此看重。
鳳姐說了幾句，又正色說道：
“今天和你說的這些，你心里有數就行，我想，你不是那種邀寵顯擺、膚淺炫耀、仗著主子的聲勢驕縱惹事的姑娘。
也正因為如此，才選中了你。
我答應你，只要你好好照顧珅少爺，將來我給你一個好出身，幫你尋一個好去處。
以后你的歸宿，絕對不會低于一等大丫鬟。”
五兒暈乎乎的如在夢中，直到平兒姑娘送她出來，她還暈乎乎的在消化這些密集的信息……
書房內，賈政捋著胡須，笑呵呵喝茶看著大侄子。
“珅兒，最近缺銀子花不。”
賈政一邊說著，一邊從靴筒里摸出幾張銀票遞了過來，賈珅疑惑看著他，嘖嘖感嘆。
“二叔，你這樣子讓我還有些心酸，你可是一家之主，還需要偷摸的攢點零花錢。”
一向嚴肅不茍言笑的賈政，在侄子面前舒暢自然，松弛的如同遛彎的老母雞一般。
“還是得攢一點私房錢的，等將來你結婚了就知道了。
晚上去你小趙嬸娘那邊去，她們日子過的寒磣，我得多背著你嬸子，偷偷補貼她們娘兒一些。
家里的齟齬我是知道的，這些矛盾是沒辦法徹徹底底解決，只能私下里這么幫襯，我要不是天天晚上去你小趙嬸娘那里住宿，她們不知道會被排擠成什么樣子。
這幫下人的眼睛最是勢利，我去的多了，她們就有了忌憚，不敢主動折騰她們。
你不會以為你二叔我，天天想著美妾，貪戀風流吧！”
賈珅只是笑著，并不說話。
抿了口茶水才轉移話題。
“二叔，你這整天往小嬸子房間里跑，這些年已經生了探春妹子，和環兄弟出來。
你護住了她們母子二人，卻委屈了璉二哥。
鳳姐更是不敢給他收房里人，這有了房里人露出一點縫隙，將來萬一有個一兒半女，鳳姐也在擔心自己的位置不穩。”
叔侄倆說了一會閑話，見侄子還不趕快把銀票收起來，他瞪了眼睛有些不高興。
“快藏起來，人多言雜，萬一被人看見了，你嬸子又要對你陰陽怪氣了。”
賈珅從口袋里摸出幾塊碎金子出來，當啷啷的擺在桌子上，賈政有些訝異。
“珅兒……你這街道房不過是個小旗，哪來的這些收入？
你缺銀子跟二叔說，無論多少，二叔都想辦法給你弄來，你別做那些為非作歹的事情，到時二叔保不住你，可對不起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