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梆硬的烙餅、生肉、書冊，三人在破舊的城墻處耐心等待。

“這地方真有人巡邏嗎。”

不過在過了半個時辰后，被冷風吹得瑟瑟發抖的茉莉花忍不住說出疑問。

張百嵐尷尬的撓了撓頭，這種寒冷的天氣有棉衣都被凍得發抖，如果管理不嚴那些巡邏的士兵估計懶得來這種破舊的城墻段巡邏。

或許在城門段和富城區巡邏都是對的起那份官糧了，也算是對于他們來說是個好消息，在三人都確定沒有人來后，食物和‘盤纏’都慢慢被運送出去。

兩個時辰后。

一公里外的高樓里，兩位身穿飛魚服遠遠看著城墻段的三人。

“怎么樣該下手了吧，要知道賞賜的可是宗師功法，你我這種一輩子徘徊在一二流的武者可沒多少機會接觸到?！?

“這幾天你也在，”燕飛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猶豫，“他們都是些可憐人?！?

聽完這些話同僚丁秀差點笑出聲來，干他們這一行的沒有幾個是心慈手軟，怎么自己這位師弟都干了快十五年了還如此優柔寡斷，仿佛是剛入行沒見過血的小鬼。

要不是顧及從小到大三十幾年的交情，再加上官場里沒幾個信得過的人，丁秀真想一腳踢開他。

“你手里的血雖然不比我多，但你真不會覺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吧。”

丁秀惡狠狠地抓起燕飛的一只手，猛地在在他面前搖晃，傳達的意思很明顯，燕飛的手也不是干凈的，或者說干他們這一行的就沒有干凈的白蓮花，即便有也會被變色，區別只是變黑還是變灰。

燕飛稍加用力，甩開了丁秀的手，他拿起刀柄，抵在丁秀的胸口，輕輕推了一下?！拔也皇悄?，”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沒殺過無辜的人，也不想殺，如果你想去，就自己去，別找我。”

“油鹽不進，那可是涉及仙路的功法，要不是有公公護著你以為誰能拿到？”

對待如此多愁善感的師弟丁秀恨不得扇他幾巴掌，也就拿他倆當鷹犬干臟活的公公愿意給他們這個機會，換做其他人別說功法，給點浮財就不錯了。

燕飛沒有回答，只是閉上眼睛，仿佛在逃避什么。丁秀見狀，恨鐵不成鋼地冷哼一聲，轉身跳出閣樓，消失在夜色中。

感覺到師兄走遠后燕飛才睜開眼，身處朝廷斗爭的漩渦里他能做到的也只是保全自身，在這種情況下燕飛想遵循師傅的理念，做一個俠者。

可老天爺仿佛跟他作對，讓他走上了與大俠對立的朝廷鷹犬這邊，多年的巡查讓他也明白了小時候想的俠根本不存在。

很多大俠都是冠以俠名行以犯禁之事，見多了后，師兄就帶著他進了衙門再一步步到緝貪廠，剛開始既能拿錢又能做好事，師兄弟兩人都很開心。

但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師兄一直在背著他干見不得人的事，雖然之前都隱約感覺到，可這次他直接把殺良冒功的事擺在他面前。

或許在丁秀眼中這些乞丐小偷算不得良民？

內心十分糾結的燕飛忽然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他立馬跑下樓，召集手下十幾個人。

他在害怕一件事，師兄知道那幾個乞丐是無辜的他也知道，如果殺了這幾個乞丐拿著他們的人頭去領功，他要不要阻止、他愿不愿意阻止？

這本質上是丁秀在逼迫燕飛與他和光同塵，這一次默認了，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再然后底線就沒了。

就像燕飛知道卻不明說丁秀干的那些齷齪事，其實丁秀也知道燕飛已經察覺到了，也不明說，這種默契在今日被丁秀打破，事成之后要么檢舉師兄，要么漠視這件事。

可他不想徹底淪為道德敗壞之人，這與他小時候的夢想不符合，即便他本身知道這種想法很幼稚，但這些年他都在小心翼翼的維護著。

城墻段離閣樓不遠，以他二流武者的實力蹦跶幾下就到了，只是先前放跑了一段距離，想要找到那仨乞丐就要多走一段路。

城外的荒野一片漆黑，只有幾顆稀疏的星星在天空中閃爍。

根據緝貪廠學到的追蹤術，師兄找到那群人也只是時間問題，如果不惜內力的話現在那三人估計已經人頭落地了。

隨著他們離城市越遠周圍的荒野開始出現草樹，這里已經很靠近森林了，根據之前看過的地圖，附近以前好像有一個枯竭的金礦。

看來那仨人不打算一天就離開這個地方，回頭看了一眼那群有些喘氣的手下，燕飛再次加速跑在了前頭。

遠處突然出現了一點火光，暗道不妙的燕飛用上了內力沖了過去，原本就有些跟不上，身法又比不過燕飛的一眾緝貪衛武者被徹底拉開了距離。

此時燕飛已經來到了山腳下，這座山很久以前是一座富金礦，就連城市也是因金礦而建的，這座礦門口極大。

破舊的稍門已經被打開，旁邊還掛著丁秀留下的火折子，似乎是怕他學藝不精沒跟上。

金礦內部也很大，除了一條主干道還有很多沿著礦脈開采的細長隧道，但主干道一側的老舊火炬已經被隔一段距離就點著一個，幾百年里這有很多人進來過，很多當初留下的東西都被拿走了，剩下木頭做的殘余火炬反而被保存很好。

越發深入其中，火光越盛，不久后燕飛在一處像是交匯點的地方看到了師兄丁秀。

他坐在一塊巨石上，而下面還有三個被捆在一起著的乞丐，他們嘴里被塞住了大餅，想發出什么聲音卻做不到。

“那么久啊，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武功退步了。”

丁秀把玩著匕首，居高臨下的看著燕飛，他打算趁著那幫人沒來好好聊聊。

此時的燕飛想說些什么讓丁秀放棄殺良冒功，但能勸得了的話，師兄也不會追上來了，從小到大除了師傅的話他就只聽那些權高位重的公公。

不對，如果真聽師傅的話，也不至于今日的貌合神離。

“怎么啞巴啦？”

“我只是在想怎么勸你，但又想到你從小到大就就是一頭倔驢。”

環視一周丁秀感覺這里真的很適合殺人，今晚必須死人，而且不止三個人。

“你知道嗎，除了李公公外想要調查縣令暴斃的人里還有很多人，要是廟堂之上眾官聽聞縣令只是被路過的仙師隨手干掉，我們該如何交差?！?

“所以你不是為了功法？”

王朝本身就是一眾仙師扶植起來的，即便幾百年里有了點屬于自己的供奉仙師，可為了一個邊遠地區的縣令，就觸怒深山之中的仙門，恐怕皇上也不愿碰這個霉頭，只是百官的悠悠眾口肯定會讓皇上難堪。

說到底如今百官勢強，皇權勢微，一旦百官得知這里的情況，皇上誰也得罪不了。

好在如今除了緝貪衛以外沒人察覺出縣令怎么死的，這里就有很大余地了，縣令可以是被仙師隨手打死在家中的，也可以是被三位刺客殺死的。

“功法也是其一，我主要是為了黎明百姓，想想看如今的百官只要一個借口他們就能把朝廷攪得天翻地覆?！?

簡直是胡言亂語，但轉念一想又似乎有些道理。

這些年的緝拿讓燕飛對朝廷有了自己的看法，如果縣令被仙師打死皇上一聲不吱的話，百官以及各地的官員絕對會鬧騰起來的，一些江湖門派和閑散仙師可能會從中牟利。

到時候天下大亂也不是危言聳聽，除非縣令死亡的原因沒傳出去，跟他們來的十幾個三流武者都有百官各自的派系。

忠于緝貪廠的估計沒有幾個，畢竟是外圍緝貪衛，不是他們這種被公公一路子提拔上來的。

一旦回去，這里的事絕對會被百官所知，除非調查團只剩他們兩個忠于公公的，但十幾位三流武者要是想逃，他們兩人絕對殺不完。

除非把這群人引到封閉的地方，再憑借他倆堪比一流武者的合擊絕技，這里來的即便是一流武者也得飲恨當場。

“這都是你事先想的？”

“我哪有那么厲害，最開始我只是打算給李公公一個借口，讓公公把這個論調定下來。只是現在不同了，你愿意為了天下蒼生殺人嗎?！?

如此冠冕堂皇的話能被陰狠的師兄說出，讓燕飛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

可殺掉那些同事燕飛毫不手軟，只因不愿同流合污他平時一直被排擠，他到現在還沒死掉的原因之一可能就是因為師兄，至于原因他不敢細想。

看著還在掙扎的三乞丐，燕飛長嘆口氣，他感覺自己太虛偽，面對同樣干臟活的師兄保持縱容對同門卻吹毛求疵。

“干完這件事后我想請公公謀個閑職?！?

“那行吧，也免得我老是為你遮風擋雨的，干完這件事就陪我押送。直接去天字號的龍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