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南下的大軍分為兩路，一路以完顏宗翰為左元帥，從太原南下，一路以完顏宗望為右元帥，從燕京南下。

兩路大軍會師汴梁，一舉滅了北宋。

隨后完顏宗望駐扎大名府，等待俘虜一起北上。

完顏宗望參與屠滅了一個王朝，而且是中原正統王朝，立下此等不世奇功，心里大概是非常得意的。

見了趙佶放聲大笑：“治理天下這么辛苦的事，以后就不用麻煩你了，我完顏氏替你代勞!”

四周的金兵高喊軍號，營寨里歡聲雷動。

身為一國之君的趙佶尷尬的抬不起頭。

跟在后面的皇后大臣也黯然神傷，國破家亡，成了階下囚，受到這種侮辱也是意料之中。

這時忽然有個瘦削的中年文士走出來，站在趙佶一側，拱手道：“不知完顏國主打算怎么治理我泱泱大宋?”

這話把完顏宗望問住了，打量那中年文士：“你是何人?”

“下官秦檜。”

這個無名之輩完顏宗望壓根沒聽說過，也不在乎他的身份，想了想回道：“我完顏氏治理大宋的話，定然會吸取你們的教訓，治理的更好，

自上到下，秉公為國，絕不容忍偷奸耍滑，腐敗無能之輩!”

秦檜拱手贊道：“將軍好魄力，敢問大金國有多少人口?”

不等完顏宗望回答，就自顧自的繼續道：“就算每家的男丁都熟讀詩書，能下派當官，分封完了之后，也不剩多少人了吧，

泱泱大國，問題眾多，每年黃河水患，東南漕運，西南茶馬，都要分派無數人手去盯著，偶爾遇到地方叛亂，還要出兵平叛，

完顏國主若是要用自家人把持朝政，派誰去管理地方呢，平叛的時候，營帳里還有兵馬嗎?”

一席話居然把完顏宗望說的啞口無言，答不上來了。

趙佶責備道：“完顏將軍自有對策，何須你多嘴。”

秦檜連忙拱手：“臣駑鈍。”

其實說白了就是南人治南，漢人治漢，之后的元朝和清朝，都是異族入侵，也都是這么干的。

秦檜說的很明白了，完顏宗望怎么可能聽不懂。

沒有當面回應，可能是覺得剛剛收服了大宋，不想當面采納一個亡國之臣的主意。

一行人順著輜重車隊前行。

不知不覺到了車隊末位，那是張晉負責的太平車，只剩干禿禿的車子，拉車的馬沒了。

張晉擔心他們檢查寶箱，提前趕來，牽走四匹馬，在旁邊空曠的草地上給馬打圈兒。

他站在中間，套了韁繩的馬鞭攥在他手里，馬兒距離他大約三四丈的距離，四匹馬一起打圈兒。

馴的是高抬腿的慢步。

這種訓練就像給一幅畫或者一個雕塑刻畫眼睛，點睛之筆，是個細致活，拉一匹馬出來練，能練好就不錯了。

他居然同時拉四匹馬練。

小黑打頭，白眉跟班，后面是小黑的兩個婆娘馬，押運輜重的旅途中，都接受過張晉的訓練。

此時在張晉的指揮下，分別處于圓心的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高抬腿，馬蹄懸于半空，微微彎曲。

等他說落，才落下，慢走兩步，繼續高抬腿。

四匹馬整齊劃一。

而且馬兒腿長，高抬腿慢步的姿態十分優雅，就像在進行一場華麗的馬術表演，把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

那些曾經暗暗嗤笑他的馬夫，都驚愕的合不攏嘴。

不止他們沒見過，南征北戰的右將軍完顏宗望也是頭一次見，停住腳步，看的入神了。

“好!”

焦文通拍手稱贊。

但是除了焦文通，都沒吱聲。

因為金國的右將軍完顏宗望在這里，完顏宗望不說好，這些人誰敢說好，畢竟張晉是個漢人!

這時。

完顏宗望忽然想起了之前的問題，指著張晉對秦檜說：“讓我治理大宋的話，似這等人才，絕不會屈居于馬棚之下!”

秦檜忙回道：“將軍英明。”

漢人治漢的種子已經埋下了。

未來如何，要到上京聽金太宗的旨意，他們沒有多談，也沒有翻看劫掠的寶箱，轉身回了營帳。

等他們都走了，張晉長長的出了口氣。

松開韁繩，把小黑還有剩余的三匹馬趕到馬棚里，一抹額頭，全都是冷汗，連忙驅趕馬車，把剩余的寶箱送過去。

送的太遲，擺放寶箱的地方沒位置了，看守的金兵讓他把寶箱抬回去，暫時放到馬車上。

搞了半天，原來是虛驚一場。

他趕著馬車回棚子，路上碰見焦文通。

焦文通興致勃勃的湊過來問：“沒想到張兄的馴馬法子真的有效，張兄之前在茶馬司做事嗎?”

他擺手：“茶馬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進的。我這種無權無勢的可沒那福氣，這是家傳的馬術。”

焦文通嘆道：“我大宋一直缺少戰馬，要是多一些你這樣的馴馬師，也不至于落到這步田地。”

本來他不想廢話，提到這個話題，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大宋缺戰馬跟馴馬師有什么關系，各地茶馬司貪污腐化，虛報戰馬數量，訛詐朝廷餉銀，說有一千匹，馬場里一百匹都拿不出來，就這還往外賣，

朝中士大夫一個個都是腐儒，唐代之前為了保存優良馬種，都用回交技術，近親繁殖，咱們的士大夫說不行，這違背了人倫。

有的馬因此自殺了，不讓用回交技術，最好的一批馬種沒了，神經病，他們看見哪匹馬自殺了，一個個的放屁，

現在搞得亡國滅種，被金兵屠城，國君成了階下囚，又喊沒戰馬，戰馬不都讓你們糟蹋光了嗎，喊什么喊?”

本來就是發發牢騷。

然而他的牢騷話，在旁人聽來，太過于振聾發聵，所有聽到的人都滿臉震驚的望著他。

雖然大宋亡國的原因不能單純的歸咎于戰馬，但諸多因素匯集起來，這肯定是其中之一讓他們知道一下也好。

回到馬場。

焦文通把他拉到角落里，鄭重其事的說：“張兄果然不是尋常人，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請張兄務必答應!”

這么嚴肅，也不知道要說啥，張晉示意他先說。

“跟我上太行山!”

之前就提過一次太行山，這是第二次了，張晉上次就想問：“去太行山干嘛?”

焦文通撩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刺青——赤心報國，誓殺金賊!

“實不相瞞，在下是太行山八字軍的人，混進這劉家寨，是要舉事的，剛才聽了張兄一番肺腑之言，方才確認張兄是同道中人。

張兄，這太行山你非去不可，我們正缺一個有見識的監牧司大提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