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五月雨晴梅子肥，杏花吹盡燕飛飛，春夏交替的好時光，怎么打起了噴嚏，莫不是有人偷偷罵我?

回到葫蘆谷，張晉又過上了悠閑的養馬生活，一邊揉著發癢的鼻頭發牢騷，一邊往馬槽里扔草。

草料扔的亂七八糟，小黑這里吃一口，那里吃一口，吃的不高興，隔著圍欄用大腦袋撞他，他混不在意。

恰好趙仙瑯和跳虎推著平板車回來了，詢問煉好的豆油放哪。

他指了指南頭空閑的馬房。

跳虎把木桶抱起來，去存放豆油。

踢開馬房的木門，看見里面捆著兩個壯漢，正是山公將軍石鐵生和兀術大王孛云烈。

擒賊要擒王，解除山匪武裝的首要條件，就是把他們的頭領擒住，剩下的才好安排。

所以這兩個倒霉蛋從一開始就關在這里，已經關了一個多月。

跳虎把油桶放下，濺出一點豆油，馬房里頓時馨香滿屋，捆在一邊的石鐵生忙問：“好香，此乃何物?”

跳虎甚是得意的叉腰回道：“這是我們張監正花費半月時間煉制的植物油，用來炒菜的，別偷舔，不然割了你倆的舌頭!”

“不敢不敢。”石鐵生和孛云烈不約而同的搖頭。

看見跳虎要走，忙又喊住他：“張監正說招安使走了，就放我們自由，招安使還沒走嗎?”

“快了吧，還在武安縣呆著呢。”

“那兩萬兵馬，能不能也還給我們?”

跳虎嗤笑著打量他們：“閑心操的不少，用我們監正大人的話說，那可是兩萬張等著吃飯的嘴，就憑你們兩個，能喂飽嗎?”

“能啊。”兀術大王孛云烈腆著臉點頭：“至少還有樹皮和觀音土。”

太行山有觀音土，上山去找吧，凡是土質發白，或者淡黃色，往下挖，十有八九能挖到高嶺土（觀音土）。

這玩意不是用來吃的，就像它的原產地景德鎮一樣，因為黏性出色，主要用來制作陶瓷。

而它的主要成分是蒙脫石，后世常見的一種止瀉藥，叫蒙脫石散，就是加入了觀音土做成的，可以有效防止腹瀉。

既然能治療腹瀉，人吃多了就會便秘，腸胃功能差的，十天半月也拉不出來，肚子脹的像石頭。

再吃就是個死!

樹皮還好些，磨碎了煮一煮，挑出樹皮里的長纖維，做成黏糊糊的樹皮粉湯，也能充饑。

碰見個別糖分較多的樹，還能吃出甜味，但是能吃的僅限于根部和內層，外皮吃了無法消化。

孛云烈張口就說，用樹皮和觀音土養活山匪，可見山寨里沒糧，餓著肚子怎么打仗，所以上次跟黃秘交戰一碰面就敗了。

現在這兩萬多山匪依照張晉的指示，帶著干糧，鉆到深山老林里躲避。

孛云烈居然還想要回來，要回來可以，先把糧食還了，張晉可不是白借給他們干糧的!

石鐵生還算識趣，捆的像個粽子似的挪過來說：“我不要那些兵馬，讓我加入八字軍行不行?”

“對對，我也想加入來著，干脆讓張監正稟報王都統，把我們這三萬兵馬接收了吧。”

跳虎把他們兩個踢回去：“老實待著，監正大人自有定奪!”

“那太好了。”

“活菩薩啊·····”

門砰的一聲關上，跳虎懶得聽他們廢話。回去跟張晉稟報。

閑極無聊的張晉正在跟小黑逗趣。

舉起苜蓿草往天上扔，讓小黑接，馬兒有視覺盲區，正前方看不清，接不住，聽他大笑，就用大腦袋撞他。

玩的正高興，跳虎過來問：“頭兒，那兩萬多山匪還在山旮旯里窩著呢，干糧快吃完了，怎么處置?”

張晉把喂馬的苜蓿草塞他嘴里：“就不能明天再說，一天的好心情都讓你破壞了。”

跳虎噙著滿嘴的苜蓿草，小黑湊過來吃。跟跳虎親了個嘴，跳虎呸呸吐掉，把馬頭推開，等著張晉拿主意。

這還真是個麻煩事。

兩萬多山匪，要是不要?

要吧，糧食是一筆巨大的開銷，山寨存糧不多，這年代也沒有玉米紅薯土豆，糧食作物僅限于粟麥稻米，

北方太行山一帶不適合種植農作物，在山上開荒，也不是那么好開的，極其耗費人力，開出來只能種粟米，產量還不高。

若是不要，把這兩萬多山匪趕走，流竄到其它地方還是山匪，與其將來去其它地方征兵，不如現在接收。

然后又回到了上個問題，沒那么多糧食，養不起。

苦惱了半天，他悻悻地擺手：“我操著閑心干嘛，這是八字軍的事兒，去問王都統吧。”

跳虎忙道：“頭兒，你是不是忘了，你的這出戲，還沒有告訴王都統呢，王都統不知道山匪跟咱們一伙。”

早晚得知道。

罷了罷了，先去山里看看再說。

從馬場里牽來十幾匹岔口驛馬，炊餅胡餅裝了幾麻袋，還有他昨晚剛剛用豆油蒜瓣戎椒冬蔥耗出來的蘿卜干，一并拉著去山里。

所有這一切都是他主導的，山匪藏在哪，他自然知道，就在太行山北麓深處的天鷹嶺。

深一腳淺一腳的領著挽馬在山中蜿蜒前行。

轉過三個岔道，地勢漸漸平緩，前面不遠處就是天鷹嶺，山嶺一側的土坡上聚集了上萬人。

大概糧食提前吃完了，山匪有的去山里打獵，有的摸野果，有的躺在原地看天發呆。

看到張晉領著馬隊來了，慌忙迎上來給他牽馬：“大人可算來了，小的們都快餓死了!”

山公將軍和兀術大王讓他關起來了，為了便于掌控，他從剩下的山匪里挑了個比較穩妥的當頭領，名叫銀勝。

剛才說話的就是銀勝。

張晉指揮他們卸貨，干糧不多，兩萬人肯定不夠吃，買個人能分到的有限，張晉便問：“山里大蟲野豬不少，就沒有打幾個?”

銀勝塞了滿嘴的胡餅，噎住了，抻著脖子點頭：“遵照大人吩咐，組織人手打了好幾回，大蟲都嚇跑好幾個了，人太多，不夠吃啊。”

好家伙，上萬的流民圍剿大蟲，武松來了也要大開眼界，好笑之余，張晉又感覺可悲。

他帶來的蘿卜干是用豆油腌制的，香脆可口，翻出來不一會就分光了，吃完唆著手指頭感嘆，好香的蘿卜干。

大部分人用胡餅、蘿卜干配著苜蓿葉子野菜根打發了五臟廟，聚集在四周，聽接下來的安排。

張晉也看透了，這些流民山匪就圖一口吃的。

便道：“今后的路有兩條，一是你們回去靠山吃山，山吃空了吃樹皮和觀音土，不想死的去山下的郡縣劫掠，

吃不吃人我不管，反正豪紳家里都有民兵隊，想要一口糧食，就得拿命去搶，現在這里兩萬五六，能撐到那一步的，估計有兩千就不錯了。”

上萬人的沉默意味著，他說的大家都贊同，而且也都知道，這就是流民的悲慘宿命。

“二呢大人?”銀勝成了大家的傳聲筒。

“二就是在這里找鐵礦，糧食我負責，不敢說能讓每個人吃飽，但是平分的話，每個人至少保證六分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