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晉從密林里穿出，回到相隔一里遠的漳河河岸。

天邊流云翻滾，冷月映出波光粼粼的河水，河岸旁邊暗影幢幢，人馬交相摻雜，黑暗中辨不清面目。

王貴跑過來，照他胸膛上捶一拳頭，一臉激動的說道：“好個晉哥兒，養(yǎng)的馬兒會偷馬，這本事絕了!”

林孝直問：“這真是馴馬術嗎?”

“如果是，堪稱神乎其技了!”種暉暗想，怪不得他一路上跟自己的戰(zhàn)馬交流，原來早就為偷馬做好了準備。

是不是馴馬術不好說，他只是在養(yǎng)馬的過程中，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特性，馬群內(nèi)部有血統(tǒng)征服者。

大凡血統(tǒng)優(yōu)良的戰(zhàn)馬，展現(xiàn)出雄健的體魄和血統(tǒng)，稍加引導，便能引領馬群，也就是常說的馬王!

小黑有成為馬王的潛質。

它不但有大宛天馬的血統(tǒng)，而且年輕氣盛，體魄強健，馬形俊美，性格也很活潑，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表現(xiàn)出統(tǒng)治的欲望。

這樣的戰(zhàn)馬在馬群里具有非凡的煽動力，只需引導它帶走四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的戰(zhàn)馬，剩下的出于從眾心理，多半會跟著離開。

前提是無人干擾，所以選在黑夜。

出發(fā)之前張晉就定下了這個計策，籌謀許久，心里始終沒底，直到這次實驗成功，才確定了某些馬兒確實有這種能力。

一口氣偷了兩千匹馬，加上之前的一千匹，三千種家軍全副武裝，搖身一變，成了騎兵隊伍。

全員機動讓這支部隊的戰(zhàn)意空前高漲，黑暗中有殺氣在涌動，士卒跨上戰(zhàn)馬，把他們四個圍攏在中間，靜聽指揮。

計劃的制定者就是張晉。

他在黑暗中伸出手，指了指一里地之外的金營，握住拳頭：“今夜北風凜冽，火攻夜襲，不怕他們往南跑，守住北方隘口就行，林孝直，你素來穩(wěn)妥，北方隘關就給你了!”

林孝直拱手稱喏。

“剩下的分成三隊，各領八百人，種暉點火，王貴先鋒，我居中策應，一口氣拿下，有沒有問題?”

王貴吐了嘴里的稻草：“三千騎兵在這么大的平原上收拾不了一萬走地雞，不如買塊豆腐撞死算了，殺便是!”

要是換了大宋的廂軍，還真難說，好在這次跟來的是軍容肅正的種家軍，張晉倒也不太擔心。

安排妥當，各自帶兵分路前進。

王貴的八百人馬去了東路，金營是南北向，從東路一馬平川的殺進去，正好攔腰截斷，然后張晉的策應騎兵從南方?jīng)_出，把敵人往北方驅趕，最后留給守在隘口的林孝直。

卯時已過，遼闊的華北平原被幽靜的黑暗籠罩，夜色中殺意涌動，種暉駐留原地，用隨行鍋灶點了一排火盆，長弓在密林外側搭了一排。

只聽張晉一聲悠長的鷂子哨音，種暉輕輕揚起的手臂猛然舉起，厲聲大喝：“兒郎們，放箭!”

火紅的箭簇猶如漫天流星，劃破寧靜的夜

幕，飛入金營，一輪火箭上百支，依照風向，瞄準了北側營帳，

準頭極高，火箭落入營帳，熊熊燃燒，被風一吹，眨眼間大火連成一片，金營化作火海，燃燒的金兵從營帳里嚎叫著沖出來。

蹄聲隆隆，先鋒王貴帶兵殺到，揮起狼牙長锏，吼聲如雷：“狗撮鳥，去死吧!”

一锏下去，把那燃燒的金兵腦袋砸成肉泥。

戰(zhàn)馬撞開尸體，沖入敵營，王貴左劈右砸，威猛非常，無人能擋，這一隊人馬轉瞬間砍殺了數(shù)百人，把金營從中間攔腰截斷。

完顏鈞慌慌張張的從營帳里跑出來，一看這漫天的大火，還有呼號奔走的士兵，沒法打了，一邊大喊撤退，一邊去找阿古麗。

誰都可以死，唯獨金刀公主阿古麗不能，她若是死了，完顏鈞不用回上京了，可惜人還沒找到，又一輪箭雨射來，時機掐算的剛剛好，王貴的騎兵沖出去，箭雨落下，張晉看準時機，帶領另一支八百騎兵隊，從南邊樹林里沖陣。

王貴力氣大，可以在馬上用雙锏，張晉只

能用單刀，他沒有馬上武器，臨時借了一把偃月長刀，約莫20斤，

好在最近經(jīng)常練習拳腳，臂力有一定的提升，加上沖陣的時候有一股心氣提著，倒也不覺得沉，

沖進金營，看到胡亂奔走的金兵，一刀劈下去，劈的不是地方，偃月長刀卡在肩胛骨上拔不出來。

正覺得尷尬，小黑直接沖過去，把那金兵踩在蹄下，順勢助他拔出了長刀，然后一鼓作氣貫穿南北，借著大火的亮光在金營里殺了個對穿。

撥馬回看。

大火已經(jīng)覆蓋金營，營地里殺聲震天，金兵或是燒死，或是滿地打滾，或是奔向馬圈，想要逃跑。

馬圈里空空如也，上萬的金兵全都成了走地火雞，只需盡情劈砍，好不痛快，張晉熱血上涌，帶兵折回去又是一番廝殺。

這時，三隊騎兵已經(jīng)徹底把金營殺穿了，夜襲加火攻，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三倍于種家軍的兵力也沒用，死傷無數(shù)。

混亂中，張晉忽然看到兩人一騎，換了便服往東逃跑，火光映出完顏鈞和阿古麗的身影

想跑?

沒門，張晉縱馬沖上去，正好從側面迎擊，沒用偃月長刀，仗著戰(zhàn)馬雄壯，直接懟上去，把那瘦弱戰(zhàn)馬撞翻。

兩人連滾帶爬的摔倒在地，被種家軍團團圍住。

四周的砍殺聲漸漸消失，能跑的全都跑向北方，北方隘口有林孝直據(jù)守，他們跑不了，剩下的走地雞只是引頸受戮而已。

夜襲成功，正在收尾。

戰(zhàn)火映出張晉臉上的冷笑，人在馬上，緩步上前問道：“完顏鈞，還認得我嗎?”

四月東京失守，趙宋皇室變成俘虜，押送北上，完顏鈞是押送隊伍里的將官，張晉是隊伍里的馬夫。

兩人是舊識。

然而當時應征的馬夫上百個，完顏鈞只顧搶劫，哪還記得他，聞言一呆，握在手里的彎刀緊了緊：“你是誰?”

張晉滿懷遺憾的搖頭：“想當初我還幫你搶了三箱珠寶首飾，竟把我忘了，忘性有點大啊，來來來，割了人頭讓我瞧瞧你的腦子里是不是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