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二叔公并沒有帶宋亦航前往朱家的極樂號紙扎店,而是帶著宋亦航來到朱家的作坊,也是他們日常休息起居的地方,也就是他們的家。
他拿出珍藏的茶葉,不多,只有一點點,但二叔公寶貴得像命根子一樣,從里面拿出幾片茶葉,放在兩人面前的茶杯里面,每人茶杯里面只有兩片,二叔公猶豫了一下,又添上一片,然后就將其他茶葉收藏了起來。
接著他便給兩人茶杯倒上滾燙的熱水。
熱水淋在茶葉上面。
這茶葉就像活了過來一般,瘋狂旋轉,在茶杯里面翻江倒海,最終消散于無形之中,只剩下兩杯散發著淡淡紫氣的茶水。
二叔公眼眸之中有些許得色掠過。
他道,“天地靈氣越來越淡薄,不僅修行人士越來越難,就連靈物也少很多了。”
“以前天材地寶,不說俯拾皆是,但憋寶人,趕山客,撈尸人往那深山老林,幽潭大湖里面一鉆,總能找到一些靈異之物。”
“但現在就很難了,以至于憋寶人,趕山客等越來越式微。”
二叔公感嘆了一番,又道。
“這三陽茶雖然算不上靈物,但勉強也算是半靈物,用它沖上來的茶水,能壯元陽,理氣血,對你應該有些許幫助。”
二叔公說著,就拿起三陽茶喝了起來。
宋亦航沉默一下,也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半杯茶水就沒有了,紫氣也仿佛吞入肚中。
好像肚子里面有一個小太陽般。
宋亦航渾身暖洋洋的,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像在蒸桑拿一般,身上冒出去一絲絲透著陰寒的黑霧,被陽光一曬,就化作烏有。
他心念一動,掀開衣服一看,胸口的黑手印已經淡不可見,那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不適感,也消失了。
他稍一動彈,渾身的骨骼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像連綿的鞭炮聲。
朱家二叔公和朱大腸等人,聽到這聲音,臉色都是微微一變。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宋亦航的武功,可能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高很多。
而且他還這么年輕,怕是不到20歲吧。
什么樣的武術大家族,才能教出這樣的一位才俊?
二叔公的心里變得沉重起來。
而宋亦航這邊,他喝了三陽茶之后感覺,鐵布衫那道無形的關鎖,似乎也有了一點松動。
這在推衍之中,起碼可以節省他數年乃至更多年份的苦修。
所以他衷心說道,“謝謝。”
“對你有幫助就好。”二叔公微微頷首,說道。
宋亦航抿嘴,他沉吟了一下,說道,“您上次教給我的【魁星踢斗】,對我幫助很大。”
“不過我每次施展完【魁星踢斗】,都會感到心神疲憊。”
“不知道有沒有方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朱大腸聞言,忍不住插嘴,說道,“【魁星踢斗】?不可能!不可能會疲憊的。”
二叔公轉頭瞪了朱大腸一眼,直把他瞪得縮了縮脖子,他才轉頭看向宋亦航,客氣地說道,“能否施展一下【魁星踢斗】?”
“當然。”宋亦航點頭,他心念一起,魁星的形象便在他心湖之間浮現,他自然而然做出【魁星踢斗,獨占鰲頭】的姿態。
明明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姿勢。
但卻有一種莫名的韻味。
“這是練出了神啊!”朱大腸道行淺薄,看不出什么,但二叔公是有幾分功力的,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之處,喃喃自語地說道。
他是真的驚呆了。
要知道,宋亦航才從他這里得傳【魁星踢斗】多久?
一天還是一夜?
【魁星踢斗】屬于神道之術,不屬于道門法術范疇,就跟【觀音咒】,【金剛經】這類相似,只要誠心,誰都可以練,誰都可以念,會有一定的效果,但效果一般。
但宋亦航將其練到這個程度就不一樣了,他隱隱能勾連到【神】的存在,那這門【神道之術】就有不俗的威能了。
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宋亦航只用了這么短時間內就能修煉到這程度,要么他在神道修煉上有天賦,要么跟魁星有緣。
如果是后者,倒還沒什么。
但如果是前者,便會成為神道的香餑餑,因為他能【通神】。
“怎么了?我是練出了問題?”宋亦航見二叔公久久不語,出聲問道。
“沒。”二叔公回過神來,他想了一下,道,“我現在傳你一道【土地咒】,你念一遍給我聽。”
雖然不明所以,不過宋亦航猜到肯定是跟我【魁星踢斗】的進度有關。
他思索一下,便點頭,認真聽起二叔公念的【土地咒】。
這【土地咒】跟外界流傳的【土地咒】大差不差的。
它其實也是屬于廣泛流傳的【神道之術】,經常頌之,可以得到土地神庇護。
宋亦航念起來也沒有什么感覺,雖然說面板上浮現了【土地咒(入門】的文字。
不過沒有投入推衍點進行推衍,也就是這樣。
二叔公聽了宋亦航念頌著【土地咒】,卻沒有異常情況出現。
他皺著眉頭,又讓宋亦航多念幾次,但結果還是一樣。
也就是說,宋亦航不是具備【通神】的天賦,而只是單純與【魁星】有緣?
說人話就是,宋亦航跟魁星的【神電波】對上了,所以能有這樣夸張的效果。
這是二叔公心中的想法,他哪里知道,宋亦航之所以能將【魁星踢斗】練到這個程度,純粹是因為他有掛。
不過這些就不會對外人說就是了。
二叔公搖搖頭,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宋亦航眼神一動,問道。
“可惜你沒有那方面的天賦,不然的話……”二叔公的聲音越說越低,直至微不可聞。
宋亦航沉默了一下,然后開門見山地道,“我想學道法,二叔公可否教我?我需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這么直白的請求,讓朱大腸忍不住對宋亦航怒目而視。
畢竟宋亦航要學的,可是朱家吃飯的活計。
宋亦航學了,那不是多一個人跟他們搶飯吃嗎?
作為既得利益者,朱大腸基于自己屁股的立場,對宋亦航的印象一下子就變得不好起來。
“我知道這個要求比較過分,不過我愿意付出任何我能付出的代價,如果朱家對我這一身武功感興趣的話,我也可以傾囊相授。”宋亦航緩緩說道,“我會三門武功,工字洪拳可入明勁,太岳刀法可入暗勁,鐵布衫大成可刀槍不入,凡兵難傷。”
這話一出,朱大常和他的二叔公臉上都有動容之色。
朱家并不擅長武藝。
但朱大常交好的朋友馬麟祥,卻是從小習武,而且天分頗高。
年齡不大的時候,就已經在鎮上鮮逢敵手。
若非實在是定不下心來,馬麟祥在武藝上的成就會更高。
他就曾經跟朱大常說過,武功的三重境界,明勁,暗勁,化勁。
他已經練到了明勁的巔峰,但卻始終找不到暗勁的大門。
而宋亦航說他的武功可練到暗勁層次。
這讓朱大常的心里起了波瀾。
不過結果如何,還要看他的二叔公。
朱家二叔公臉色很快恢復如常,他看著宋亦航道,“我們朱家的確是會一些不入流的道法道術。”
“這手藝倒也不是說不能外傳。”
“但你能不能學,還要看天意。”
宋亦航聞言頗為不解,他問,“什么天意?”
“看你命里面能不能修道。”二叔公說話云里霧里的,宋亦航心中就頗為不喜。
他抓著宋亦航的手,宋亦航條件反射就想抽離,但想了一下之后,終究沒有把手抽回來。
只見一股冰涼的勁氣從二叔公的手上傳過來,進入了他的身體里面游走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二叔公的身上。
二叔公那股勁氣就像雨水,而宋亦航的身體就像干涸的河道,它在如饑似渴地吸收二叔公的那股勁氣。
只是雨水一落地就被蒸發一般。
宋亦航的身體根本沒有吸收多少二叔公的勁氣。
最終,如同潮水退潮一般,二叔公的勁氣便離開他的軀體,回到二叔公的體內。
二叔公收回抓著宋亦航的手,閉目調息,臉色微微發白,看來這一下,對于二叔公的負擔也不小。
宋亦航看著這位朱家二叔公,又看了一眼旁邊滿臉關心的朱大常,選擇了沉默。
時間一滴一滴地度過。
這位二叔公終于睜開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表情淡淡的宋亦航,他第一句話就是,“哎,老了。”
宋亦航沒說話。
沒人接話。
好像有點尷尬。
他只得又開口說道,“宋.....我叫你小宋吧。”
宋亦航點頭。
朱家二叔公便繼續說道,“小宋,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你身上具備可以修行的資質,可以修行。”
“壞消息是,你的資質很差,在這個時代修行,怕是會特別艱難。”
宋亦航聽到可以修行,心中就放下了一塊石頭。
至于資質差,那對于宋亦航來說不是問題。
他有掛,有金手指,只要推衍點足夠,他可以用時間來堆積。
所以他心中對朱家二叔公的話不以為然。
只聽二叔公嘆了一口氣,說道,“小宋,我之前就跟你說過,天地之間的靈氣越來越稀薄。”
“而靈氣,不僅關系著天才地寶的孕育,也關系著修行之人的修煉。”
“上古時期有修行人乘龍飛升,秦漢之時也出現過不少真人,但到了現在,連入道都成了艱難之事。”二叔公說道。
“這時代,只有資質上佳之人,才能入道修煉。像我這種,你別看我七老八十還修煉不出什么門道,但若是上古時期,我這等資質,在修行上也能取得不俗的成就,就算成不了道門真傳,做個內門弟子,那也是綽綽有余的。”二叔公自信地說道。
頓了一下,他嘆了一口氣,指了指朱大常,道,“朱大常也是身具修煉資質的,說實話,他的資質要比你好上不少。”
“但他從小跟隨我修行多年,到現在連半桶水的能力都沒有。”
二叔公說道,“這固然有朱大常本身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天地靈氣。”
“你的資質比朱大常還不如,我的資質若是能算作第三等,朱大常便是第四等,而你,就要排到第五等。”
“這等資質,若非遇到機遇,怕是一輩子都修不出什么。”朱家二叔公說道,“除非你使用一些旁門左道之術。”
聽到這話,宋亦航表情一怔。
他想起了著名僵尸道長九叔的兩個徒弟秋生和文才。
這兩個家伙一向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本事也不算多強。
原本宋亦航以為他們是資質低下的關系。
但照朱家二叔公這個說法,這兩人資質不但不差,還是相當出色那種。
不然沒法將茅山術修煉到那種程度。
雖然說沒法跟九叔相比。
“其實,小宋,你年紀不大,就將武功修煉到這種程度,說明你在武道上面很有天分,還不如專心致志。”朱家二叔公說道。
“我對修道矢志不渝。請二叔公成全于我。”宋亦航說道。
這世道動不動碰鬼撞妖的,說不得還有僵尸。
要是沒點法術在身上,他連夜路都不敢多走。
力量握在自己身上才是最保險的。
所以宋亦航無論怎么樣,都要學到道法道術。
他說完,就從身上掏出了三本他昨晚熬夜寫出來的秘笈,里面有他的注釋,寫滿了各種注意事項和竅門,放到武行之中,得讓人搶破頭。
朱家二叔公明顯意動了。
他看得不是現在,而是以后。
天地靈氣越來越淡薄,這一代還有朱大常勉強可以修煉道術,但若是下一代,可不一定了。
而武術則不一樣,不需要天地靈氣,練到高深地步,也有不俗的實力,可護持家門。
所以,即便朱家二叔公的思想很老派保守,但在這三本武術秘笈之前,他的思想也動搖了。
得為子孫后代計啊!
一番艱難的思想爭斗之后,朱家二叔公終于開口了。
他道,“我所學之法,主要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