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

夜色如墨，承乾宮宮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暈。

殿內只點了一盞鎏金鶴形燈，瓜爾佳·沐婉披著杏色云紋寢衣，倚在紫檀雕花榻上。她的指尖輕輕敲擊著一封剛收到的家書，蠟封上的瓜爾佳氏家徽已被小心剝落。

“主子，藥已備妥。“春曉跪在織錦地毯上，雙手呈上一個靛藍錦囊，“大少爺說，此物需每日微量，混入茶飯中，半月見效。“

沐婉接過錦囊，指尖挑開系帶，里面是幾包用桑皮紙包裹的粉末。她拈起一撮對著燈光細看，粉末在燭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微光。

“可查過了？“沐婉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大少爺找了三個不相干的大夫分別配藥，又在城外找了死囚試過。“春曉壓低聲音，“那囚犯如今終日昏睡，獄卒只當是得了嗜睡癥。“

窗外突然傳來貓頭鷹的啼叫，沐婉手指一顫，些許粉末灑落在繡著纏枝蓮的袖口上。她眉頭微蹙，輕輕拂去。

“太后宮里的蘭桃，可還常去御花園摘花？“

春曉會意：“每日辰時必去，專采晨露未干的茉莉，說是太后最愛那香氣。“

沐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從妝奩底層取出一只白玉香盒：“明日你把這個混在茉莉花籃里。記住，只消沾在三四朵花瓣上便可。“

香盒打開，里面是晶瑩的膏體，散發著若有似無的甜香。春曉雙手接過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怕了？“沐婉忽然掐住她的下巴，指甲陷入肌膚。

春曉慌忙搖頭：“奴婢只是...只是擔心主子。“

沐婉松開手，輕撫侍女發紅的皮膚：“傻丫頭，這不過是安神的香膏。“她轉身望向窗外太后的慈寧宮方向，“老人家睡眠不安，我們做晚輩的，自然要盡孝心。“

一陣夜風卷著殘花撲進窗欞，燭火劇烈搖晃，在沐婉精致的側臉上投下猙獰的陰影。

分界線————

晨光熹微，御花園的茉莉叢還掛著露珠。

蘭桃挎著竹籃穿梭在花間，哼著家鄉小調。她年方十八，圓臉上總帶著笑，是太后跟前最得寵的小宮女。

“蘭桃姐姐！“春曉從假山后轉出，手里捧著個繡繃，“可算找到你了！“

蘭桃詫異轉身：“春曉姑娘？這一大早的...“

春曉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我們主子要給太后繡個抹額，可這茉莉花樣子總繡不像。“她指著繡繃上歪歪扭扭的圖案，“聽說姐姐最懂這個，特來請教。“

蘭桃被夸得臉頰微紅，放下籃子湊近細看。春曉趁機將香盒藏在袖中，手指輕彈，幾點膏狀物無聲地落在籃中的茉莉花上。

“這里要這樣走針...“蘭桃認真地比劃著，完全沒注意她的小動作。

遠處傳來鐘聲，蘭桃哎呀一聲：“該回去伺候太后晨起了！“她匆匆提起籃子，里面的茉莉沾了晨露，膏體早已融化得無影無蹤。

春曉目送她遠去，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在裙擺上狠狠擦了幾下。

分界線————————

與此同時，御花園的芍藥圃旁，淳常在正蹲在地上，無意識地撕扯著一朵盛放的芍藥。花瓣零落滿地，染紅了青石板縫。

“淳妹妹好雅興。“曹琴默搖著團扇緩步走近，錦緞鞋面踏過殘紅，在淳兒身旁停下。

淳常在抬頭，圓潤的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曹姐姐...“她慌忙起身行禮，手中的花莖掉落在地。

曹琴默用扇面輕托起淳兒的下巴，故作驚訝道：“這是怎么了？誰惹我們淳妹妹傷心了？“

淳兒咬了咬唇，聲音細如蚊蚋：“沒...沒什么...“

“可是為了皇上近日召沈貴人侍寢的事？“曹琴默單刀直入，眼中閃過一絲算計。

淳兒的眼眶立刻又紅了。她不過十五六歲年紀，入宮前是家中的掌上明珠，何曾受過這等委屈？那日聽說皇后本要舉薦她，最后卻變成了沈眉莊，她躲在被子里哭濕了半個枕頭。

曹琴默見狀，親熱地挽起淳兒的手臂：“走，去我宮里說話。這日頭毒，仔細曬傷了妹妹的嬌膚。“

景仁宮偏殿內，曹琴默屏退左右，親自為淳兒斟了杯蜜棗茶。

陽光透過碧紗窗，在青磚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妹妹可知，皇后娘娘為何突然改了主意？“曹琴默壓低聲音，指尖在茶杯邊緣畫著圈。

淳兒搖頭，兩顆淚珠隨著動作滾落。

曹琴默嘆息一聲：“我聽說啊，是沈貴人主動去求的皇后。“她湊近淳兒耳邊，“那日有人看見她從景仁宮出來，手里還拿著個錦盒呢。“

“什么？“淳兒猛地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眉莊姐姐她...怎么會...“

“傻妹妹，“曹琴默用帕子拭去淳兒臉上的淚水，“這宮里哪有什么真姐妹？你以為她對你好，說不定背地里...“話未說完，只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淳兒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指節發白。

曹琴默觀察著淳兒的神色變化，知道火候已到，便柔聲道：“妹妹別難過，姐姐教你個法子...“

蠢貨！

窗外忽然刮過一陣風，吹得檐下鐵馬叮當作響。

淳兒在曹琴默的輕聲細語中，眼中的天真逐漸被某種復雜的情緒取代。

景仁宮東暖閣內——

曹琴默正為皇后捶著肩膀。鎏金博山爐中沉水香裊裊升起，模糊了皇后鏡中的面容。

“娘娘，淳常在已經上鉤了。“曹琴默聲音甜膩如蜜，“那丫頭單純得很，聽說沈眉莊搶了她的恩寵，眼淚當場就下來了。“

皇后閉目養神，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沈眉莊近日如何？“

“昨兒個皇上又召她侍寢了。“曹琴默眼中閃過一絲嫉恨，“聽說還賞了蘇州進貢的云錦……“

皇后突然睜眼，銅鏡中映出她凌厲的目光：“瓜爾佳氏那邊可有動靜？“

“承乾宮宮近日安靜得很。“曹琴默壓低聲音，“不過奴婢發現，她身邊的春曉昨兒個偷偷見了外院的采買太監。“

皇后輕哼一聲，從妝奩中取出一支金鳳銜珠步搖插在曹琴默發間：“你是個懂事的。繼續盯著，你這件事情如果成了的話，本宮就把溫宜記在我名下。

未來在京城中為她擇一門親事。其他的...碎玉軒那邊的動靜你也要仔細盯著……“

曹琴默受寵若驚地跪下謝恩。卻沒看見皇后眼中閃過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