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小豬安然睡去，劉簡也無了睡意，索性靠著石壁坐下。

只是心念一動，一塊古樸的銅鏡便憑空出現在劉簡手中。

三年前，銅鏡隨劉簡一同穿越而來，拿著銅鏡時，銅鏡用法也浮現劉簡腦海。

銅鏡有著溯源求真和推演改化的功能，聽著倒是平平無奇，實則效果堪稱驚人。

簡單來說，世間萬物只需用這銅鏡一照，在溯源求真之下，其跟腳、效用等便會顯露而出。

似劉簡用來讓赤紅小豬安靜的麻昏草，便是靠著銅鏡尋到的。

而推演改化更是了不得，可將功法之流隨主人心意而推演改進，可惜劉簡手上無一本功法，無法嘗試此效果。

劉簡敢向那珠夫人下手，便是因暗中悄悄以銅鏡看過對方底細。

當第一次看到那珠夫人的底細時，劉簡也不由恍然。

難怪這珠夫人明明長年懷孕產子，一胎就可產得六、七只豬仔，豬仔一茬接一茬，但成年的永遠只有兩只。

這就是因其所修的那【食補供仙法】所致，劉簡則稱此法之為自產自銷術。

那珠夫人生了一堆豬仔，稍稍養大些后，便又會通通吃回肚煉化，如此這般，母食親子，才能產出提升妖怪實力的乳汁來。

更玄乎的是，據銅鏡之中所述，珠夫人所修的【食補供仙法】，乃是其睡夢中所得。

昔年珠夫人剛啟神志時，曾于夢中見一貌美道姑。

道姑自稱為“合歡仙”，變化成公豬之身后，又與珠夫人夢中歡好，夢中只過半日，珠夫人便不堪韃靼，連連叫停。

合歡仙嘆道：

“世間生靈皆求機緣，機緣臨面又受之不堪，哀哉乎！”

說罷大夢立散，珠夫人也莫名掌得此【食補供仙法】。

劉簡暗自可惜，自己可借銅鏡知曉的珠夫人的跟腳底細，也可借此窺探幾分其所修功法的隱秘，但終是無法得到修行之法。

而之所以向珠夫人下手，則是因這幾日普通小妖們都將崽子看得很緊，劉簡才盯上了知曉底細的珠夫人。

珠夫人雖實力強大，但將自家子嗣視作放養的口糧，看管不嚴容易得手不說，其失去只豬崽會動氣，但絕不會動多大肝火。

劉簡估計今日珠夫人組織小妖們找過一遭，沒有半點線索后，也就此作罷了。

夜色已深，月光灑落。

恍惚間，似是起了大霧，將牛虱山遮的嚴嚴實實。

洞穴外頭的蟬鳴聲也慢慢消失，天地間一片死寂。

“那鬼東西又來了......”

銅鏡被快速收回體內，劉簡化出青牛原型，蜷縮起牛腿，臥倒在地。

天空之上有大片陰影投下，似乎有什么龐然大物路過。

良久之后，大霧散去，劉簡沒急著起身，依然是靜靜閉目臥著如同熟睡。

不多時，一種詭異的窺探感襲上劉簡心頭，隨后便有細微嗡鳴聲出現。

一顆拇指大小的眼珠，自洞穴石壁縫隙內鉆出。

眼珠沒有瞳孔，通體漆黑，但有一根細細血管連接到石壁之內。

當黑色眼珠出現后，劉簡便感到強烈困意襲來，將睡未睡時，劉簡召出了古樸銅鏡壓在身下。

銅鏡自發開始吸收周邊神魂之力，將眼珠散出的詭異波動也一并吸收。

石壁內鉆出的眼珠似乎是死物，并沒察覺其散出的詭異波動已經消失一空。

機械的散出一陣催人昏睡的波動后，黑色眼珠便直接飄到劉簡的牛臉之前，貼上了劉簡的右眼皮。

明明隔著眼皮，黑色眼珠卻似虛幻之物，穿過眼皮便想往劉簡眼眶里鉆。

看樣子，其竟然是想替代掉劉簡的眼睛。

直至圓月將落時，黑色眼珠已經堪堪鉆入劉簡眼眶一半。

當天邊灑落陽光后，那顆黑色眼珠也只能慢慢縮回了洞穴石壁中，等待下一次良機。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須得盡快獲得功法，有了些許自保之力后，速速離開這牛虱山......”

劉簡長呼口氣，化出了半人半牛的妖身。

穿越三年以來，不止夜晚，白日里也偶有大霧出現，霧中有著巨物游蕩。

后來劉簡自其他妖族口中才知曉，那霧氣是幾百年前，死在人間的真佛之佛光，而霧中巨物則是真佛善念所化。

至于這“真佛”到底是何東西，則不是劉簡這般小妖能知曉的了。

唯一能確定的是，入了大霧的普通妖怪，活下來的并不多。

然而如同自然規律般的大霧，并不是劉簡想要逃離牛虱山的原因。

自兩個月前，每當大霧出現又散去后，那顆黑色眼珠就會從石壁內鉆出，試圖融入劉簡眼眶。

最開始時，黑色眼珠連眼皮都入不得，而到了現在，黑色眼珠已經可鉆入眼眶一半了。

經過一番打探后，劉簡更感心驚。

許多小妖每到大霧散去后，都會大睡一段時間，那些妖怪都沒有覺得不對勁。

只有劉簡知曉，這牛虱山上，恐怕不少妖怪的眼睛，都已經被黑色眼珠成功寄生了。

心中泛起幾絲急迫感，劉簡來到洞穴角落提了赤紅小豬，又給小豬抹了一身灰色粉末隔絕氣息，便用芭蕉葉裹了小豬往外走去。

太陽初升，外頭的妖怪不多，劉簡輕車熟路避開他人注意，鉆入了山下密林之中。

離了牛虱山，往西南方向行去，走出二十余里，尋到一條小溪后，劉簡停住了腳步。

兩只大手插入溪水，只是片刻，溪底涌起大片渾濁。

劉簡往赤紅小豬嘴里塞了顆紅色果實，又將其埋入溪地淤泥中，看著小溪流水慢慢清澈后，才緩緩站起身。

加快腳步，劉簡繼續順著小溪下流一路前行，周邊環境也從綠意盎然，慢慢變成了荒涼貧瘠。

大片大片干枯的樹木，地面也沒了蟲蟻蹤跡，舉目都透著一股子陰森感。

腳步慢慢緩了下來，繞過一顆粗壯老樹，呈現在劉簡面前的，是撲面而來的水汽。

絲絲硫磺味刺入劉簡鼻腔，山風卷動白霧，一池藏在荒山枯樹里的溫泉浮現。

隨泉水而存的，還有道白皙身影。

三千青絲如瀑垂落，幾絲濕發貼著喉結，貝齒輕咬，素手撥開水波中的幾片桃花，水中之人宛然一笑，朝劉簡招了招手。

心底冷笑一聲，劉簡垂目站定，沒有半點動作。

“仙長莫要折煞小妖，小妖可無福目睹仙長真容。”

頓了頓，劉簡繼續道：

“仙長要的東西，小妖已經安置好了，暫時應該不會有事，不過時間再長些就未必了。”

“無趣。”池中人嘟囔了一聲，如同與心上人撒嬌般道：

“小牛妖呀，看來只有被那些同族發現你的所為，活生生被剝了皮拆開骨時，你才會知曉，何為人生得意須盡歡吶。”

“喏，東西在衣衫下呢。”

劉簡沒管對方暗藏的威脅之語，翻開池邊放著的道袍。

一本泛黃色線裝書，赫然出現在了劉簡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