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齊誓，是個騎士。”

“我自愿于2035年5月8號下午一點三十分放棄個人的生活資源……”

“領導，請問我放棄的生活資源真的可以轉成醫療用品給我爸媽嗎？”

一個帶著眼睛的中年男人聞言抬手關閉了攝像機，看向對面說話的年輕人皺起了眉頭。

“按照上面的念，不要說其他的。”

“可是領導，我就是想知道一下我承諾放棄以后，我爸媽什么時候可以領取醫療資源？他們的病情不能再拖了，不然我也不會來。”

齊誓被中年人瞪著有些害怕，但是依然鼓起勇氣說道。

這是他自愿加入探索隊的唯一原因。

探索隊一旦出發有死無生，從未有人回歸，但是家屬可以享受烈士待遇，重新進入醫保。

中年人的目光和齊誓僵持了幾秒，終于是臉色柔和了下來：“你放心，我們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探索隊員，畢竟只有照顧好你們的家人，才能讓你們放心地探索，不是嗎？”

中年人的聲音帶著一股溫和的磁性，讓齊誓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他重新打開攝像機：“繼續吧。”

“我叫齊誓，是個騎士。”

“我自愿于2035年5月8號下午一點三十二分放棄個人的生活資源。”

“我自愿加入探索隊，我自愿接受血清改造。”

“我自愿犧牲我的睡眠、健康和自由，我自愿接受剝奪一切個人權利的強化訓練。”

“我自愿承擔巡天探索隊的一切義務，并為之不斷付出努力，直到為地球查詢騎士長槍的真相。”

“我自愿背負一切失敗的責任。”

“我叫齊誓，我自愿成為一名騎士。”

滴——

攝像機關閉，中年人拿起來查看了一邊復播，滿意地起身，沒等齊誓反應過來就已經離開了房間。

“領導…”齊誓伸出的手無人搭理，無奈地放下。

他從屋內探出頭左右打量，發現無人注意自己這里，嘆了口氣也向外走去。

在走廊里走著，透過每一扇玻璃，齊誓都看見不同的房間內，有人在做著同樣的宣誓。

手持攝像機的人看起來很穩重，而對面宣誓的人不管年紀大小，是男是女，臉上都爬滿了疲憊和一絲看不到希望的神色。

直到齊誓來到走廊盡頭，已有數十張臉在他眼前經過。

完成記錄的人則動作相似地敏銳，帶著攝像機匆匆離開，經過齊誓身邊，甚至都不愿多看一眼。

“只希望他們能及時把藥給爸媽發下去吧。”

齊誓搖了搖頭，推開了走廊盡頭的門，來到室外，天空將湛藍的畫卷鋪開，美中不足的是它被戳破了一角。

十年前的今天，一個巨大無比的白色圓錐體自看不見的太空中突然出現，像是打破了天空的界限，狠厲地穿透了大氣層，隨后如同太陽一般定格在了天上。

當圓錐體進入大氣層的瞬間，它正下方的太平洋海面頓時掀起滔天巨浪，海嘯和地震相伴著將災厄帶向人間。

那是一場對地球生物毀滅性的天災，人類用了最激烈的手段對它進行了報復，卻連它的一層細屑都無法剝離。

那年八歲的齊誓還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是疑惑為什么溫暖的小家不能住了，從此只能睡在冰冷黑暗的防空洞里。

災厄和輻射后的重建花了十年仍未恢復，但是這十年來，地球對于那帶來災厄的圓錐體的探索卻從未停止。

那個圓錐體似乎從更高的星系而來，然而就像是有人蒙了一層看不透的紗，只保留了這肉眼可見的一截，再之上是無盡的黑暗，無法被觀測。

載人火箭重新來到被摧毀的航天站，準備帶著人類的眼睛去看向它的全貌，只是目光在那圓錐體向上的截斷面戛然而止，哪怕是最新的空間望遠鏡也無法透過那層隔閡。

勇敢的宇航員試圖查詢真相，然而在進入那片隔斷的黑暗后，再也沒有了音訊。

在人類的眼中，堅不可摧的圓錐體似乎又等于是來自高維文明的某種資源。

災厄后的第三年，地球進入聯合狀態，開始組建太空偵察隊，名為天巡，他們將合并一切資源打造冷凍艙和飛行器。

為了人類的共同目標，財產不再私有，一切資源為偵察和探索而靠攏。

第五年，第一批共400人的探索隊進入黑暗隔斷，無音訊。

第六年，共計2000人的探索隊進入，無音訊，但是根據分析和建模，科學家提出這個圓錐體的外觀和中世紀的騎士長槍十分類似，很可能是長槍的槍尖。

這是個鼓舞又驚悚的猜測，因為地球很可能在那個高維文明面前不過是螻蟻，但是經過短暫的討論后，天巡組織決定讓后續的探索隊員學習騎士精神。

第七年，共計1200人的探索隊進入黑暗隔斷，無音訊，天巡組織為了鼓勵人加入探索隊，提出探索隊家屬可享受烈士待遇，擁有一切優先權。

第八年，齊誓不記得了，因為他的父母突然病了，治療的申請被安排在了兩年后，前面還有十二萬的病人在等待。

幸運的是，齊誓的鄰居是一個實習醫生，他偷偷幫齊誓的父母做了檢查，沒有大礙，但是需要藥品，藥品沒有辦法被拿去，全被嚴格管制。

藥品的申請也提交了，預計五年后可以領取。

爸媽笑著對齊誓說沒關系，只是他們吃的越來越少。媽媽笑著說，是為了給齊誓攢著，以后談對象可以拿出來用。

都是合成罐頭，可以儲存很久。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還沒有轉正的鄰居悄悄告訴齊誓，他們的情況越來越糟了。

想要盡快兌換藥品，唯一的方法就是加入探索隊，用自己的生活資源向組織兌換醫療資源。

齊誓下定了決心。

他在父母越來越虛弱的安慰中煎熬地等了兩年，直到今天成年，終于獲準了加入探索隊的資格。

“你就是齊誓？”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在不遠處向齊誓打招呼，在齊誓點頭后他低下頭看著手上的平板：“編號9527，嗯，跟我來吧。”

二人很快來到一個密閉房間，房間內除了一張床外，還有一些看起來十分復雜的儀器，儀器內插著許多試管，里面流淌著藍色的溶液。

整間屋子充滿著金屬的質感，看起來非常高檔。

研究員熟門熟路地為換好了病號服的齊誓在手臂上扎滿了管子，溶液開始緩緩向齊誓體內流淌。

“小伙子，放輕松，過了今晚你就是偉大的探索隊員了，你的家人會以你為榮的。”研究員對著齊誓比了個大拇指。

齊誓看著那些即將進入自己體內的溶液，突然感覺有些緊張。

“領導，這個會很疼嗎？”

“會有點，不過都是正常現象，畢竟是血清改造嘛……不過這都是值得的，當你完成了改造，你就具備在太空作戰的能力了，為了你的父母考慮，你一定可以的對嗎，你可是一位騎士啊！”

“好，好吧……”齊誓咬著牙，溶液進入到他的血管，刺骨的寒意開始拷打他的意志。

“不用怕，看到你指尖的按鈕了嗎？如果實在忍耐不住的話，就按那個按鈕，會有人過來幫你的。”

研究員帶著鼓勵的笑容，拿回平板離開了房間。

齊誓的手指觸碰到了一個按鈕，按鈕邊緣那沉重金屬質感摸起來很高檔，讓他安定了不少。

他開始專心和痛苦對抗。

…………

滴——滴——滴——

齊誓不斷地按著指尖的按鈕，劇痛他說不出話。

封閉的房間沒有任何人來，齊誓聽不到任何聲音。

滴——滴——滴——

劣質塑料按鈕的聲音響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