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宴沒有理會顧朗程，徑直走向床邊，給昏迷的皇太女檢查情況。

雩綃也沒有理會顧朗程。

她這次隨皇太女出宮，本就是為了去暗訪飲歡樓。沒有皇太女的授意，她不敢輕易透露自己的身份，只跟了上去，好確保皇太女的性命無虞。

陸皓軒方才在門外便猜出二人的身份，知道皇太女喬裝打扮出宮肯定是有不能透露身份的要緊事，而且他與顧朗程不過是點頭之交，所以也沒有說出雩綃的身份。

顧朗程見沒人理他，求助地看向魏詩然，而魏詩然吩咐人上了一道屏風后，就繼續坐下來細細查著賬，并沒有抬頭看他。

這顧府的賬十分蹊蹺，幾月前顧家二公子顧朗彥出門前在賬上取的錢不過兩千兩，但采買的那些東西沒有入庫房，按照他說的，最便宜也要五千兩，更別提還要帶著一女子。

顯然那些并不是顧朗彥口中的物品。

“魏二姑娘，你這兒有沒有止血的紗布？”姜宴的聲音穿過帷幔與屏風，“再端盆清水來。”

姜宴給皇太女把了脈，似有中毒的跡象，仔細檢查了一下身體，這才發現她的手臂有一個小傷口。

剛才那箭上面染了毒，被皇太女躲開了，沒有射中要害，但還是傷了手臂。

所幸這毒不難解，而且毒蔓延的程度不深，將毒血放出來服用解藥便可。

蓮水端來清水，姜宴用刀劃開傷口，將血擠至不再呈黑色，又把手帕放入在水中浸濕，擦拭傷口，隨后抹上止血藥后用紗布纏繞住傷口。

姜宴又給皇太女喂了一顆藥，然后將藥瓶遞給雩綃，叮囑道：“殿下中毒不深，我這藥可解百毒，每日早晚各服用一次，一連服用七日便可。紗布記得要及時清理替換……”

“宴兒的醫術現下已經這般高明了嗎？”皇太女聲音虛弱，掙扎著想要從床上坐起來，卻沒有力氣，“雩綃，扶本宮起來。”

姜宴謙恭地跪下行禮道：“微臣姜宴見過太女殿下，太女千歲千歲千千歲。”

跪天跪地跪父母，這個年代君為天，法為地，有的時候該跪還是要跪的。

屏風外的幾人聽聞，也跪了一地：“民女（微臣）見過太女殿下，太女千歲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吧，把屏風撤了吧。”

屏風撤去，帷幔掀開，皇太女靠在床沿，雖然臉色因中毒而稍顯蒼白，但也難以掩蓋她上位者的權貴之氣。

“宴兒，你可知道是何人行刺本宮？”皇太女與姜宴自幼相識，她知道姜宴雖然嘴上不說，但心中的抱負十分遠大。

姜國公與國公夫人是國之功臣，從始至終都是為父皇的命是從，父皇立她為嫡長女，他們自然也是向著她的。姜昀與吳綺言也是，明面上便是支持立嫡立賢，私下也早已是她的人了。

那姜宴呢？這么多年沒有接觸過，她還會站在她這邊嗎？

如今璟王勢大，更有母族的財與權加持，更容易拉攏人心，朝中官員站在他那邊的并不在少數。除去璟王，燕王與和碩公主看著她的東宮之位，也是蠢蠢欲動。

或許姜宴會追隨父母兄嫂，站在她這邊，但權貴之家的人心，誰又能說的準呢？

“殿下，說來也巧，微臣今日來廣源客棧，和此事還有些關系……”姜宴突然明白魏詩然為何要大費周章地給她傳話了。

魏家不是被對家盯上，而是無意被奪嫡之爭卷進來了。

“哦？說來聽聽。”皇太女戒備的心緒悄悄浮上來。

“今日魏二小姐命人傳信給微臣，說廣源客棧內死了一只貓。”姜宴見眾人面露疑惑，也收起了想賣關子的心思，“說是貓是今日剛死的，血都是新鮮的，殿下說巧不巧，您中的毒——恰好要用貓血做藥引。”

“魏姑娘，你說呢？”皇太女看向愣怔的魏詩然，懷疑的目光犀利，唬得魏詩然立刻跪了下來。

“民女不通醫術，傳話給姜大小姐是因為這段時間魏家的產業接二連三地受損，民女怕這是對家眼紅我魏家的詭計……”魏詩然伏在地上解釋道，心有怨氣。

上次璟王在醉仙樓，醉仙樓便被燒了，今日皇太女在廣源客棧遇刺，恰好箭上毒的藥引被丟在了廣源客棧后院。

哪怕皇太女不徹查此事，她哪怕是掘地三尺，也定要將那兇手給揪出來。

“起來吧，本宮并未疑心你們。”皇太女其實也知道兇手是誰，左右不過弟妹與皇叔。

“不知殿下是否需要我等協助您除掉……”陸皓軒話說一半又止住，不等皇太女發難，自己就跪下請罪，“微臣失言，還望殿下恕罪。”

顧朗程再蠢也知道這話說的僭越，也隨著眾人跪下請罪。

不是，陸二公子？誰跟你在這兒我等啊？好事想不到他，掉腦袋的事情倒是沒忘了他。

“失言？我倒覺得陸二公子是故意說與我聽的。”皇太女閉上眼，沒再說話。

安靜的氣氛化作火，灼燒著他們這幾只螻蟻。

“映安，宴兒愿護您這一生無憂。”姜宴也不知這話是怎么從她口中蹦出來的。

皇太女名喚宇文映安，直呼皇太女名諱，她這腦袋還是想要的呀？

好在皇太女的神情也不知為何柔和了許多，“好，既然如此，三日后的宮宴，來東宮尋我。若是誰沒來——”那便將誰殺了。

顧朗程后背沁出了汗，這話是在點他嗎？

父親，母親，孩兒為了顧家的安危，要做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參與這勾心斗角的奪嫡之爭，還望您二老不要怪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