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去而復返，葛愛民十分驚訝，這都到飯點了。

“來蹭飯啊？”葛愛民開玩笑道。

“嗯。”方回點點頭，“以后可能就蹭不到了。”

“我還沒調去縣城呢。”

“不，我的意思可能我要進宿舍吃飯。”

“啥？”葛愛民依舊沒當真，“瞎說什么呢你。”

方回大大咧咧躺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我把縣城最大的國營飯店李大廚的兒子李威揍了，鼻血直流的那種。”

“啥？”葛愛民心中一驚，連忙坐好身體，嚴肅道，“李剛兒子？”

“你認識？”

“認識的。”葛愛民嘆了一口氣。

七八十年代，有些工作被認為鐵飯碗，司機，供銷社員工，殺豬的等等，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國營飯店的大廚。

因為他們經常能夠接觸到領導。

“甘老爺子和李剛是舊識，應該是一個村子出來的，聽說李剛之所以能夠當上國營飯店大廚，就是甘老爺子幫忙的。”

“不過這些陳年舊事，老爺子不愛說，我也是偶然一次聽到他們倆說話知道的。”

“有一段時間，甘老爺子吃不下飯，中午飯都是李剛親自去做的。”

方回舔了舔嘴唇，怪不得李威那么狂。

他也明白為什么秦牧親自說話李剛用規章制度來搪塞了，甘老爺子發話，都不用權力施壓，李剛也得聽。

“你為什么打他啊？”

“欠打唄。”

“別鬧脾氣，說說事情經過，我看怎么調和。”葛愛民頭大。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方回點上一根中華，一邊喝茶一邊抽煙，給人的感覺他是說書人，而不是當事人。

“我就知道，肯定是這幫小兔崽子的錯，更年輕那會兒，他哥還頂撞過我，不過被老爺子攔住了。”

“后來就跟老爺子說過，這幫人遲早有一天惹大禍，你瞧瞧，被我說中了吧。”

“打個電話給秦牧，我跟他提前說一下。”

“不用，不用，我能解決，我現在就去國營飯店找李剛。”葛愛民起身，有點煩躁。

“你真的能解決？”方回墊著腳，“今天罐頭廠訂單蠻多的，下午要投入生產的，我也要去幫忙。”

“你不能讓他再來鬧事啊。”

方回語氣看似輕飄飄，實則其中的寒意只有老江湖才能聽出來。

葛愛民心中很是震驚，兩人從認識到交情匪淺，絕不只是簡簡單單的金錢關系拉近的。

是方回做事說話都讓人很舒坦，也真心為你考慮。

尤其是這次調任縣供銷社主任一職，不是方回的臨場發揮，還真不行。

他一直看到方回真誠善良的一面，從未感受過狠辣的一面，所以從方回話語中感受到，還是很驚駭的。

李威這王八犢子，攤上大事了。

并且以他對方回的了解，要是處理的不讓他滿意，恐怕他會用自己的方式解決。

“我現在就去。”葛愛民不敢耽誤，生怕出大事，也顧不上方回，疾步出了辦公室，“這會兒天氣熱，你要是想休息就在我辦公室吹風扇，飯我叫你云姐打到辦公室。”

葛愛民下樓。

方回在他辦公室里坐了坐，這才注意到以前滿滿當當的辦公室有不少物件都沒了，應該是搬回家了。

也是，供銷社主任還是很忙的職位，何況又是縣城最大的供銷社主任，認真嚴謹一絲不茍工作的話，能忙到屁股離不開凳子。

一根煙抽完，剛站起身。

甘秀云端著飯菜進來了，三菜一湯，伙食很好。

“云姐。”方回親切喊了一聲。

甘秀云把飯菜放在桌子上，看著方回笑的很開心，她很喜歡方回這個弟弟。

“小回，你愛民哥剛才和我說了幾句，你不用擔心，李威那小王八蛋敢欺負你，我叫他跪下道歉！”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錯了就是錯了，怎么著，以為后面有人錯的就是對的了？”甘秀云難得打斷方回的話，霸氣道，“但是要是你錯了，姐就給說是對的。”

“謝謝云姐。”方回心里暖暖的。

不過他猜測，按照甘老爺子的態度，應該不會插手這件事。

葛愛民是去找秦牧，然后當面支會一聲老爺子，和甘老爺子同輩的人不多了，又是一個村子的，他很珍惜這份情誼。

李剛要是找到甘老爺子，他說不定會過問的。

提前打個招呼沒錯。

吃過飯，方回也就不繼續待在供銷社了，回到罐頭廠幫忙。

罐頭廠接了那么多單子，只有兩人忙不過來。

一直忙到下午五點左右，方回才停歇下來，從院子里的井水中提出竹籃子，打開冰鎮的黃桃水果罐頭。

倒了一碗給小葉子。

一大一小的兩人坐在大樹陰涼下，吹著溫熱的風，喝著黃桃水果罐頭，方回說著小紅帽大灰狼的故事，小丫頭笑的兩只眼睛彎成小月亮。

晃悠著雙腳，早上的不愉快完全拋之腦后。

小朋友的快樂和不快樂都很簡單。

方回提前享受這種美好，要是擱姑娘就好了，他心里想。

可偏偏。

美好時光被不速之客打斷了，一幫人出現在罐頭廠門口，清一色小年輕，粗略看去起碼三十多個，他們大部分脫了上衣，隨意搭在肩膀上，嘴里斜叼著香煙。

堵在門口。

“他媽的。”方回嘴里嘟囔了一句。

那么愜意的時光被人打斷，真該死啊。

他把小葉子抱進了廠房，順帶關上了門，手里也多了一根一米五左右生了銹的鐵棍。

廠房內的葉文昌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曉得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耳邊只有機器的轟鳴聲，他去開門，卻發現打不開，外門的門把手被一根鐵棍橫著打不開。

方回低頭，雙手攏著擋風，點上一根大前門，咬在嘴里。

右手斜拿鐵棍，一人走到門口，瞇著眼睛看著李威，“嚯，那么多人，買水果罐頭啊。”

“我們廠水果罐頭不便宜的，一塊錢一瓶。”

“不過今天沒有，明天的吧。”

李威把嘴里的煙頭彈向方回的臉，方回偏頭躲了過去，他臉色陰沉沉的，鼻子里還塞著白色紗布，“小子，你猜你今天能不能出這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