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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如意青錢(1)

藍雁道人“哼”聲一頓,便自冷然數道:“一——二——”

目光轉注到自己劍尖上,再也不看別人一眼。哪知他“二”字尚未數完,于謹突地大喝一聲,手腕一引,劍尖上挑,唰地,又電也似的斜劃下來,帶起一溜青藍的劍光,斜斜劃向他持劍的手腕,劍勢如虹,奇快無比。

就在這同一剎那里,費慎腰身一弓,一起,筆直地撲向管寧,他身后的五條彩衣大漢,同時拔劍,同時縱身,同時出劍。五道青藍的劍光,如天際流星分別剁向另三個藍衫道人。

這七個來自羅浮的劍手,不但身手快得驚人,而且時間配合得更是佳妙,顯見得“羅浮彩衣”能夠名揚天下,并非幸致。

哪知他們身手雖快,這武當掌門座下的四大護法,身手卻還比他們更快一步。

就在于謹劍尖尚未落到一半,費慎身形方自縱起,另五道青藍的劍尖正自交剪而來的時候,藍雁道人口中突地清嘯一聲,錯步、甩肩、擰腰、揚劍——另外三個藍衫道人亦自齊地錯步、甩肩、擰腰、揚劍——四道劍光,同時劃起,有如一道光墻,突地涌起。

管寧眨眼之間,只覺漫天劍光暴長,劍氣森寒,接著便是一串“鏘鋃”擊劍之聲,倏然而鳴,卻又立刻戛然而止。

而武當道人的四柄長劍,已在這眨眼之間,將“羅浮彩衣”的七口利劍封了回去。

管寧為之連退兩步,定睛望去,只見武當道人的四條人影,背向自己,一排擋在自己身前,肩不動,腰不屈,只是細碎地移動著腳步,右腕不停地上下?lián)]動,而一道道森冷的劍光,便隨著他們手腕的縱橫起落交相沖擊,有如一片光網。

望著這縱橫開闔的森森劍氣,管寧只覺目眩神迷,目光再也舍不得往別處望一下。

這一日之間,他雖已知自己的武功,渺不足道,亦知道江湖之中盡多高手,但他此刻卻是第一次見到劍法的奧妙。

須知他本是天性極為好武之人,否則以他的身世環(huán)境,也不會跑去學劍,此刻陡然見著如此奧妙的劍法,心中的驚喜,便生像是稚齡幼童驟然得到渴望已久的心愛食物一樣。

武當四雁并肩而立,劍勢配合得佳妙,實已到了滴水難入之境。

于謹、費慎只覺擋在自己身前的四道劍光,有如一道無隙可入的光墻,無論自己劍式指向何處,卻總是不得其門而入。

劍光交擊,劍勢如虹,龍吟之聲,不斷于耳,剎那之間,已自拆了十招。

藍雁道人突地又自清嘯一聲,劍尖一引,左足前踏,“云龍乍現(xiàn)”,唰地一劍——另三個藍衫道人竟同時翻腕,青藍的劍光亦同時穿出。這十年以來,從未一人落單,聯(lián)手對敵,已配合得妙到毫巔的武當四雁,竟借著這一招之勢,變守為攻,以攻為守,源源如泉,抽撤連環(huán),連環(huán)不絕,正是武當劍派名震天下的“九宮連環(huán)”。

于謹、費慎,以及羅浮門下的五個八代弟子,陡然之間,竟被攻得連退三步,心頭不禁為之大駭,再也想不到,自己所仗以縱橫武林的“羅浮玄奇七一式”七十一路辛辣而狠準的劍光,在這武當四雁面前施展起來,竟是如此不濟。

他們卻不知道,若單只以一敵一,那么縱然那五個八代弟子不是武當四雁的敵手,但在羅浮劍派中地位、武功僅次于“彩衣雙劍”的于謹、費慎,卻并不見得在這武當四雁之下。

但此刻彼此俱是連手對敵,情況便不大相同。原來武當劍派中,除了掌門真人外,其余雙蝶、三鶴、四雁,俱有各別不同的驚人武藝,而這武當四雁,便是以聯(lián)劍攻敵,名重江湖。

瞬息之間,十余招便已拆過,于謹、費慎突地同時暴喝一聲:“黃蜂撤!”

暴喝聲中,齊地后退兩步,突地身形一旋,面目竟然旋向后面,背向武當四雁而立,反腕擊出三劍。

這三劍身形、招式,無一不犯武家大忌,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從未有過將整個背脊都賣給敵手,也從未有自背后發(fā)出劍式的。

武當四雁心頭一喜,還以為這兩人輸得急了,急得瘋了。哪知這三劍刺來,卻是劍劍辛辣,劍劍怪異,自己眼前看著他背后露出的空門,卻不得不先避過這三劍,以求自保。

穩(wěn)操勝算的武當四雁,此刻竟被這犯盡武家大忌、全然不依常規(guī)的三劍,擊得手忙腳亂。蹬、蹬、蹬,齊地后退三步,還未喘過氣來,哪知于謹、費慎竟又齊地暴喝一聲:“黃蜂撤!”

手腕一甩,掌中長劍竟然脫手飛出,有如雷轟電擊一般,挾著無比強銳的風聲,擊向武當四雁,自己的身形,卻借著手腕這一甩之勢,颼地一個箭步向前方遠遠躥了出去。

青竹蛇口、黃蜂尾針,本來同是世上極毒之物,但青蛇噬人,其毒不盡,黃蜂針人,其針卻斷,針斷身亡,毒只一次,是以這黃蜂尾針,實在比青竹蛇口還要毒上三分。

名揚天下的羅浮劍派,鎮(zhèn)山劍法“玄奇七一式”,雖然招招辛辣,招招狠毒,但其中最最辛辣、最最狠毒的一招,卻就是于謹、費慎方才施出的一招“黃蜂撤”!只是此招雖然狠辣,卻也正如黃蜂之針,只能螫人一次。

此招一出,其劍便失,雖非劍去身亡,但這一招如若不能致人死命,自己卻已兇多吉少,是以此招使過,便立刻得準備逃走,而縱是武功絕高的頂尖高手,在這一招之下,卻也不得不先求自保,若想在這一招之下還能反擊傷人,那卻是再也辦不到的。

于謹、費慎交手之下,知道自己萬萬不是武當四雁的敵手,如若久戰(zhàn)下去,自己定必要受到這武當四雁的折辱。

而“羅浮彩衣”的聲名,近年來正如日之方中,是萬萬不能受到折辱的,是以他們情急之下,便施展這招救命絕招“黃蜂撤”來。

武當四雁本已大驚,忽地見到劍光竟自脫手飛來,更是大驚失色,此刻兩下身形距離本近,劍光來勢卻急如奔雷閃電。

四雁中的藍雁、白雁,首當其沖,大驚之下,揮劍擰身,卻已眼看來不及了。

哪知——路旁林蔭之中,突地響起一聲清澈的佛號,一陣尖銳強勁無比的風聲也隨之穿林而出。

接著便是“當當”兩聲巨響,這兩口脫手飛來的精鋼長劍,竟被挾在風聲之中同時穿林而出的兩片黑影擊在地上。

于是,又是一聲清澈的佛號響起。

一條淡灰的人影,隨著這有如深山鐘鳴的“阿彌陀佛”四字,有如驚鴻般自林蔭中掠出,漫無聲息地落到地上。

這一切事的發(fā)生,在筆下寫來,雖有先后之分,然而在當時看來,卻幾乎是同一瞬息中發(fā)生,也在同一瞬息中結束。

“武當四雁”微一定神,定睛望去,只見林蔭匝地的山路之上,兩條彩衣人影,一晃而隱,接著五條人影,亦自一閃而沒。這“羅浮彩衣”門下的七個弟子,竟在眨眼之間,便都消失在濃林深山里,而此刻站在武當四雁身前的,卻是一個身長如竹,瘦骨嶙峋,穿著一身深灰袈裟的老年僧人。

而站在四雁身后的管寧,卻幾乎連這一切事發(fā)生的經過都未看清。

他只聽得一連串的暴喝,數聲驚呼,一聲佛號,兩聲巨響,眼前人影亂而復靜,武當四雁手持長劍,劍尖垂地,愣愣地站在地上,一個長眉深目、鷹鼻高顴的古稀僧人,微微含笑地站在武當四雁身前。

而地上,卻橫著兩柄精光奪目的長劍,和一大一小兩串紫檀佛珠。

武當四雁目光轉處,瞬息間,面上神采便已恢復平靜,四雙眼睛齊地凝注在那古稀僧人身上,又忽然極為迫疾地彼此交換了一個詢問眼色,藍雁道人便單掌一打問訊,朗聲道:“大師佛珠度厄,貧道等得免于難,大恩不敢言謝,只有來生結草以報了。”

說著,四雁便一齊躬身彎腰,行下禮去。

那長眉僧人微微一笑,俯身拾起地上的兩串佛珠,一面口宣佛號,說道:“佛道同源,你我都是世外之人,若以世俗之禮相對,豈非太已著相?何況老衲能以稍盡綿薄,本是分內之事!”

這枯瘦的古稀僧人說起話來,有如深山流泉、古剎鳴鐘,入耳鏗然,顯見得內家功力雖未登峰造極,卻已入室登堂了。

藍雁道人微笑一下,仍自躬身說道:“大師妙理禪機,貧道敢不從命。”

語聲微顫,接著又說道:“貧道愚昧,斗膽請問一句,大師具此降魔無邊法力,是否就是嵩山少室峰少林寺羅漢堂的首座上人,上木下珠,木珠大師嗎?”

長眉僧人含笑說道:“人道武當弟子,俱是天縱奇才,此刻一見,果自名下無虛,一見之下,便能認出老衲是誰,難怪武當一派,能在武林中日益昌大了。”

管寧呆呆地望著這木珠大師,心中驚駭不已,他如非眼見,幾乎無法相信,這枯瘦如柴的古稀僧人,竟能以一串佛珠之力,擊飛兩柄力挾千鈞的精光長劍,豈非駭人聽聞之事。

他卻不知道這木珠大師不但是少林寺中有地位的長老之一,在武林之中,亦是名重一時的先輩高手。

難怪江湖人道:“武當七禽,紫蝶如鷹,少林三珠,木珠如鋼。”最后一句,說的便是這木珠大師。

原來當今江湖之中,表面雖是平靜無波,其實暗中卻是高手如云,爭斗甚劇。

而江湖高手之中,最最為人稱道的十數人,卻又被江湖中人稱為:“終南烏衫,黃山翠袖,四明紅袍,羅浮彩衣,太行紫靴,峨眉豹囊,點蒼青衿,昆侖黃冠,武當藍襟,少林袈裟,君山雙殘,天地一白。”這長達四十八字的似歌非歌、似謠非謠的歌詞,正是代表了十五個當今江湖中最負盛名的高手。而這十五高手,雖是齊名而列,其實身份卻又相差甚為懸殊。

木珠大師,職掌少林羅漢堂,正是武林中無論道德武功,俱都隱隱領袖群俠的“少林袈裟”的最小師弟,他名雖未列十五高手之中,實卻有以過之。只是管寧又何嘗聽過這些武林名人的掌故,是以此刻心中才會有驚異的感覺。

卻見這藍雁道人微微一笑,道:“大師名傾武林,垂四十年,江湖中人就算未曾見過大師之面的,見了大師掌中這兩串佛珠,卻也該聞風而辟易了。”

他深知道木珠大師近年雖已極少在江湖走動,但早年卻是武林之中,人人見而生畏的“魔僧”,若非他幼年受戒,極得少林派上一代的掌門大師的寵愛,而且湊巧化去掌門師尊的一劫,只怕早就被少林逐出門墻之外了。

是以藍雁道人此刻說起話來,便十分拘謹客氣,唯恐這出名難惹的“魔僧”,會對自己不利。

哪知木珠上人竟自突地一笑道:“佛珠雖具降魔之力,卻總不如青錢如意,老衲此次重入江湖,道友可知道是為的什么嗎?”

武當四雁心中俱都為之一驚,管寧雙眉一皺,暗自忖道:“原來這僧人此來,為的亦是我囊中這串青錢。”

卻聽藍雁道人強笑一聲,道:“大師閑云野鶴,世外高人,到這四明山來,想必不是為著人間的俗事吧!”

他口中雖然仍極平淡地說著話,作一副不知道木珠上人言中含意的樣子,其實心中此刻卻已不禁為之忐忑不已。

木珠上人又自一笑道:“道友此言,卻是大大的錯了。想那天下名山勝水極多,老衲若是為了游山玩水,又何苦跋涉長途,由少林跑到這里來?”

藍雁道人面色倏然一變,但卻仍然故作不懂之態(tài),含笑問道:“那么,大師此來又是為著什么呢?”

木珠上人突地笑容一斂,目光之中,寒光大露,冷冷說道:“道友是聰明人,又何用老衲多說?想那‘如意青錢’這種奇珍異寶,又豈是普通人能以妄求的,道友就算此刻得到手中,卻也未見得能保有多久,依老衲之見,還是放在老衲這里較為妥當些,何況——”

冷笑一聲,接口道:“那些‘羅浮彩衣’的門人弟子們,此次雖已遁去,但他們對兩位道友,必定暗生妒恨之心,又怎會讓道友安安穩(wěn)穩(wěn)地將這‘如意青錢’保留?道友若得到此物,只怕非但不是福,反足以招禍呢!”

管寧冷眼旁觀,此刻不禁又為之暗嘆一聲,暗中思忖道:“我只當這木珠是有道高僧,哪知此刻說起話來,卻又全然沒有一些出家人的樣子。”

目光轉處,只見武當四雁面目之上俱都鐵青一片,各自沉吟半晌,藍雁道人便又強笑一聲,說:“大師無論輩分名望,都比貧道們高出許多,是以大師若真是為著此物而來,貧道們莫說已受大師方才援手之恩,縱無方才之事,卻也不敢斗膽,來和大師爭奪此物——”

他語聲一頓,回轉頭去,向自己三個師弟朗聲說道:“大師既已如此吩咐,我等多留已是無益,還是走吧!”

管寧心中不覺大奇,他再也想不到方才氣勢洶洶的武當四雁,此刻卻如此容易地便要偃旗息鼓,鳴金而退了。目光轉處,只見木珠上人面上,仍然冷冷地沒有什么表情,生像是武當四雁的這種做法,本是理所當然之事,絲毫用不著驚訝或者得意。

須知以他的身份地位,早已料到武當四雁不會與之相抗,而管寧卻并不知道這些。

他方才見了武當四雁武功,那般精妙,此刻又是以四對一,無論如何,也不該畏懼于枯瘦老朽的古稀和尚。

卻見武當四雁各自半旋身軀,齊地向這木珠上人躬身行了一禮,木珠上人微微一笑,目光卻已凝注到管寧身上,生像是全然沒有將成名江湖的武當四雁放在眼里。

武當四雁目光一旋,并肩向前走了一步,管寧暗嘆,思忖道:“人類之事,真是令人難以預測,唉,這武當四雁——”

哪知——他心念尚未轉完,武當四雁突地齊一擰身,手腕揮處,長劍斜斜由前胸向身后劃了個半弧,口中微哼一聲,劍身“嗡嗡”作響,四口長劍,竟自有如交剪天虹,剁向木珠身上。

這一突來的變故,使得管寧不禁為之失聲驚呼一聲,目光動處,卻見這木珠上人身形竟仍動也不動,只見到武當四雁這四道拼盡全力、已然聚滿真氣的劍尖,已自堪堪剁在他的身上,他那兩道灰白的長眉,方自輕輕一皺,左袖微揮,枯瘦的身形,輕靈而曼妙地轉動一下,右掌的一串紫檀佛珠,便有如神龍般,夭矯而起,手腕又自微微一抖,武當四雁只覺眼前的紫影,光芒流轉,似乎是擋向自己的長劍,又似乎是劃向自己的胸膛。這短短的一串念珠,此刻竟仿佛是丈八長鞭,使得武當四雁都以為它是劃向自己身上。

武當四雁大驚之下,沉腕,退步,撤劍,劍光一沉,又復挑起,藍、白雙雁,身軀平旋,“驚龍揮尾”“抽撤連環(huán)”,唰唰又是兩劍,武當四雁之中,本以藍、白雙雁武功較高,此刻全力兩劍,劍勢如虹,劍法果自不凡。

哪知木珠大師灰白的僧袍,輕輕飄處,瘦削的身形,斜斜一轉,便輕易地將這四道來勢驚人的劍光又躲了開去。

管寧武功雖不高,但終究是曾經練過武功的人,此刻一眼之下,便知道這瘦弱的古稀僧人,身上果有非凡的功力,心中不禁暗自感慨地長嘆一聲,暗中思忖道:“師父常對我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功一道,更是如此。’這話我本不深信,哪知的確如此,先前我見了這四個道人的劍法,以為他們已是武林中的一流身手,哪知他們此刻遇著這看來老弱無比的枯瘦僧人,劍法竟一點也施展不開了。”

他感嘆聲中,那木珠大師袍袖輕揮,又已從容化開數招,突地大喝一聲:“孽障還不走,就來不及了。”

手掌一揮,掌中紫檀念珠,又自矯如游龍般飛揚而起。

管寧只覺眼前灰影一閃,這木珠大師的身形,竟有如一道輕煙般,將武當四雁圍了起來。武當四雁何嘗不知道就憑自己四人的武功,要想勝得這“少林三珠”中最最難惹的木珠大師,實無把握,但武當四雁亦是以真人實學成名于江湖之中的人物,他們自恃武功,認為自己縱然難勝,卻也未必就會落敗。

何況他們方才本是在木珠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猛下殺手,是以心中更加了幾分把握。哪知此刻交手之下,情勢竟大大出乎他們意料之外,這少林羅漢堂首座大師武功之高,竟不是這武當掌門的第二代弟子中最出類拔萃的雙蝶、三鶴、四雁中的“武當四雁”的四劍聯(lián)手所能抵擋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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