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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如意青錢(4)

公孫左足目光一抬,像是突然自噩夢中驚醒似的,茫然回顧一眼,方自緩緩接道:“半年以前,我和公孫老二到塞外去了卻一公案,回來的時候,路經長白山,竟然迷路深山,在亂山中闖了半日,方自嘆息倒霉,哪知卻在一個虎穴中,發現一串十八枚青錢,我弟兄二人自然不會為了這串青錢生出爭斗,便一齊拍開一枚,果然不是真的,我弟兄二人雖然也有些失望,但卻在暗中僥幸,得著這串偽錢的幸虧是我們,若是換了別人,至少又得死上一個,哪知——唉!還是……”

他聲音越說越低,語氣之中,也就越多悲哀之意,默然半晌,哀聲又道:“想不到這如意青錢無論真偽,竟都是不祥之物。老二呀老二,若不是為了這串青錢,你又怎會不及等我,就匆匆趕到這四明山莊來,又怎會不明不白地死去!”

雙手蒙面,緩緩垂下了頭,這叱咤江湖、游戲人間的風塵異人,心胸縱然曠達,此刻卻也不禁為之悄然流下兩滴眼淚來。

山風蕭索,英雄落淚,此刻雖非嚴冬,管寧卻覺得天地之間,已充滿嚴冬的寒冷肅殺之意,想到自己親手埋葬的那么多尸身,這公孫左足不過僅是為著其中之一而悲傷罷了,還有別的死者,他們也都會有骨肉親人,他們的骨肉親人若是知道了這件事,不也會像公孫左足此刻一樣悲傷嗎?

隨著這悲傷的意念,首先映入他腦海的,便是那“四明紅袍”夫婦相偎相依、擁抱而死的景象。“他們鴛鴦同命——唉!總比一人單獨死去要好得多。”他情感極為充沛,此刻忽然想起自己死時,不知有無陪伴之人,暗中唏噓良久,腦海中,又接連地閃過每一具尸身的形狀。

突地——他一拍前額,口中低呼一聲,倏然站了起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驚人之事一樣。

公孫左足淡然側顧一眼,只見他雙目大張,口中翻來覆去地喃喃自語著道:“峨眉豹囊……羅浮彩衣……峨眉豹囊……”心中不覺大奇。

哪知管寧低語一頓,突地擰轉身來,失聲道:“老前輩,你可知‘峨眉豹囊’是誰?”

公孫左足眉心一皺,緩緩道:“峨眉豹囊,便是武林中代代相傳,以毒藥暗器名揚天下的蜀中唐門,當今門人中的最最高手。只因他兩人身畔所佩的暗器革囊,全用豹皮所制,色彩斑斕,是以江湖中人便稱之為‘峨眉豹囊’,但他兩人卻并非峨眉派中的弟子。”

他雖然覺得這少年的問話有些突兀奇怪,但還是將之說了出來。

哪知他話方說完,管寧突然滿面喜色地一拍手掌,道:“這就是了。”

公孫左足為之一愣,不知這少年究竟在弄什么玄虛。只見他一捋袍角,翻身坐到自己身側的山石上,道:“小可方才聽那羅浮彩衣弟子說,曾經眼見峨眉豹囊兄弟兩人連袂到了四明山莊,而且并未下山。但小可記憶所及,那些尸身之中,卻沒有一人腰佩豹囊的,此次赴會之人全都死在四明山莊,而這峨眉豹囊兄弟兩人,卻單單幸免,這兩人如非兇手,必定也是幫兇了。”

他稍微喘氣一下,便又接著說道:“而且小可在那四明山莊外的木橋前,有暗器襲來,似乎想殺小可滅口,那暗器又細又輕,而且黝黑無光,但是勁力十足,顯見……”

公孫左足大喝一聲,突地站了起來,雙目炎赤,須發皆張,大聲說道:“難道真是這峨眉豹囊兩人干的好事……”

目光一轉,筆直地望向管寧,道:“在那六角小亭中,將你的書童殺死的人,是不是身軀頎長,形容古怪……”

管寧微一沉吟,口中訥訥說道:“但那人身畔卻似沒有豹囊。”

公孫左足冷哼一聲,道:“那時你只怕已被嚇暈,怎會看清楚?何況……他們身上的豹囊,又不是拿不下來的。”

他雖是機智深沉,閱歷奇豐,但此刻連受刺激,神智不免有些混亂,此刻驟然得到一絲線索,便自緊緊抓住,再也不肯放松。

管寧劍眉深皺,又自說道:“還有一事,亦令小可奇怪,那羅浮弟子曾說他們羅浮劍派,一共只派了兩人上山,便是彩衣雙劍,但小可在四明山莊之中,除了看到他們口中所說一樣的錦衣矮胖的兩位劍客的尸身之外,還看到一具滿身彩衣的虬髯大漢的尸身。不知老前輩可知道,此人是否亦是羅浮彩衣的門下呢?”

公孫左足垂首沉思良久,伸出手掌,一把抓住自己的亂發,長嘆著又坐了下來。

此刻他心中的思緒,正也像他的頭發一樣,亂得化解不開,這少年說得越多,他那紊亂的思潮,便又多了一分紊亂。“峨眉豹囊武功雖高,卻又怎能將這些人全部都殺死呢!除非……除非他們暗中在食物中下了毒,但是……峨眉豹囊與四明紅袍本來不睦,自不可能混入內宅,更不可能在眾目昭昭之下做出呀,那么……那么他們又是如何下的毒呢?”

這問題使他百思不解。

而管寧此刻卻在心中思索著另一問題:“白袍書生是誰?”這問題在他心中已困惑很久,但他卻始終沒有機會說出。因為他說話的對象都另有關心之處,是以當他說“白袍書生”的時候,別人不但根本沒有留意,而且還將話題引到自己關心的對象上去,這當然是他們誰也不會猜出管寧口中所說的“白袍書生”究竟是誰的緣故。

此刻管寧又想將這問題問出,但眼見公孫左足垂首沉思,一時之間,也不便打擾。

兩人默然相對,心里思路雖不同,但想的卻都是有關這四明山莊之事。

此處已是深山,這條山路上達四明山莊的禁地,莫說武林中人,便是尋常游客,除了像管寧這樣來自遠方,又是特別湊巧的人之外,也都早得警告,誰也沒有膽子擅入禁地,是以此地雖然風景絕佳,但卻無人跡。

空山寂寂,四野都靜得很。

靜寂之中,遠處突地傳來一聲高亢的呼喊聲,雖然聽不甚清,但依稀尚可辨出是“我是誰……我是誰……”三字。

管寧心頭一凜,凝神傾聽,只聽得這呼喊之聲,越來越近,轉瞬之間,似乎劃過大半片山野,來勢之速,竟令人難以置信。

呼聲更近,更響,四山回應,只震得管寧耳中嗡嗡作響。轉目望去,公孫左足面上也變了顏色,雙目凝注著呼聲來處,喃喃道:“我是誰!我是誰……”

他是誰?管寧自然知道,他跨前一步,走到公孫左足身側,方想說出這呼聲的來歷。

但是——這震耳的呼聲,卻帶著搖曳的余音,和四山的回響來到近前了。

只聽砰然一聲巨響,林梢枝葉紛飛,隨著這紛飛的枝葉,倏然落下一條人影。公孫左足大驚回顧,這人影白衫白履面目清癯,雖然帶著二分狼狽之態,卻仍不掩其豐神之俊。

他心中不禁為之猛然一跳,脫口低呼道:“原來是你!”

卻見這白袍書生身形一落地,呼聲便戛然而止,一個飄身,掠到管寧身前,滿面喜容地說道:“我找了你半天,原來你在這里。”

管寧無可奈何地微笑一下,這白袍書生已自一把拉著他的臂膀,連聲道:“走,走,快幫我,告訴我是誰,你答應過我的,想溜走可不行。”

公孫左足莫名其妙地望著這一切,心中倏地閃電般掠過一個念頭,這念頭在他心中雖僅一閃而過,但卻已使得武林之中又生出無數事端。

管寧方覺臂膀一痛,身不由主地跟著白袍書生走了兩步。

哪知——公孫左足竟然大喝連聲,飛身撲了上來,左掌微揚,撲面一掌,右肋微抬,肋下鐵拐,電掃而出,攔腰掃來。這一連兩招,俱都快如雷擊電掣,而且突兀其來地向白袍書生擊來。

管寧驚呼一聲,眼看這一掌一拐,卻已堪堪擊在白袍書生身上。

哪知白袍書生對這一掌一拐看也不看一眼,右手一帶管寧,自己身形微微一閃,他閃動的幅度雖然極小,然而這一拐一掌竟堪堪從他們兩人之間的空隙打過,連他們的衣角都沒有碰到一點。

管寧驚魂方定,只覺自己掌心濕濕的,已然流出一身汗。

這白袍書生身形之曼妙,使得公孫左足也為之一驚,他雖然久已知道這白袍書生的盛名,但始終沒有和他交過手,此刻見他武功之高,竟猶在自己意料之外,心頭一寒,同時沉肩收掌,撤拐,這一掌一拐吞吐之間又復遞出。

白袍書生袖微拂,帶著管寧,滑開三尺。他武功雖未失,記憶卻全失,茫然望了公孫左足一眼,沉聲說道:“你是誰?干什么?”

公孫左足冷笑一聲,他和這白袍書生曾有數面之識,此刻見他竟是滿臉不認得自己的模樣,心中越發認定此人有詐。當下一提鐵拐,游身進步,唰唰,又是兩招,口中喝道:“好狠的心腸,你究竟為了什么?要將那么多人都置于死地。”

白袍書生又是一愕,這跛丐說的話,他一點也聽不明白,旋身錯步,避開這有如狂風驟雨般擊來的鐵拐,一面喝道:“你說什么!”

管寧心中一凜,知道公孫左足必定有了誤會,才待解釋幾句,哪知公孫左足卻又怒喝道:“以前我只當你雖然心狠手辣,行事不分善惡,但總算是條敢作敢為的漢子,因之才敬你三分,哪知你卻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哼哼,你既已在四明山莊染下滿身血腥,此刻又何苦作出這種無恥之態來?哼哼,我公孫左足雖是技不如你,今日卻也要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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