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興國昭惠大長公主
- 知否:奮斗在廣陵侯府
- 帆船居士
- 4266字
- 2025-02-24 00:00:00
時間回到前七天喪儀中,官家作為侄子親自為姑母守靈,兩制官員徹夜加班為大長公主擬定出幾個謚號待選,官家看著札子上列出的謚號文字,
喃喃自語“昭:容儀恭美曰昭;昭德有勞曰昭;圣聞周達曰昭;聲聞宣遠曰昭;明德有功曰昭;圣德嗣服曰昭;
德業升聞曰昭;智能察微曰昭;德禮不愆曰昭;高朗令終曰昭;遐隱不遺曰昭;德輝內蘊曰昭;柔德有光曰昭。
惠:柔質慈民曰惠;愛民好與曰惠;柔質愛課曰惠;柔質受諫曰惠;施勤無私曰惠;慈仁好與曰惠;愛民好學曰惠;
寬裕慈仁曰惠;和而不流曰惠;慈哲遠識曰惠;能綏四方曰惠;子愛困窮曰惠;儉以厚下曰惠;淑質受諫曰惠;
恩能及下曰惠;寬裕不苛曰惠;遺愛在民曰惠;分人以財曰惠;利而不費曰惠;撫字心殷曰惠;興利裕民曰惠;
德威可懷曰惠;澤及萬世曰惠;仁恕中存曰惠;慈恩廣被曰惠。”
官家喃喃的念叨謚文,淚流滿面,心中無限痛苦自責悔恨,人很多時候對身邊的東西不珍惜,直到突然沒有了才會追悔莫及,
官家當初對表哥李勤心中膈應頗為疏遠,對興國大長公主自然也就不敢親近,幾年前因為糧草不足,西北被迫提前決戰,
表哥攜兄弟子侄百幾十人戰死沙場勉強換來和平,官家才幡然醒悟自己做了什么樣的錯事,心中愧疚難言的他更不敢面對姑母,
對于事情的曲折是非,外人不敢議論,官家心中是很明白的。幾年前痛心愧疚于表哥,今天在此痛心愧疚于姑母,痛上加痛,痛徹心脾。
官家刻意壓抑著痛苦不停的悲傷,同樣身著孝服正坐在身旁的曹皇后一邊向前來吊唁的勛戚重臣還禮,一邊還得引導他從情緒中走出
“官家若是覺得姑母的生平不是簡單的謚號可以評定,不如加開恩典,再選兩個美謚褒獎姑母一生功德?!?
官家的心思終于被引歪看向另外一個謚號組合“貞:清白守節曰貞;大慮克就曰貞;大憲克就曰貞;不隱無屈曰貞;內外用情曰貞;憂國忘死曰貞;
內外無懷曰貞;忠道不擾曰貞;保節揚名曰貞;履正中饋曰貞;守教難犯曰貞;幽間專一曰貞;恒德從一曰貞;
直道不撓曰貞;名實不爽曰貞;事君無猜曰貞;德性正固曰貞;率義好修曰貞;德信正周曰貞。
懿:溫柔賢善曰懿;溫和圣善曰懿;體和居中曰懿;愛人質善曰懿;柔克有光曰懿;浸以光大曰懿;行見中外曰懿;
愛民質淵曰懿;德浸廣大曰懿;文德充實曰懿;秉彝好德曰懿;尚能不爭曰懿;主極精純曰懿;柔德流光曰懿;賢善著美曰懿”
思考了好一段時間,還是嘆一口氣“不妥不妥,姑母看似和順開朗,卻是最感恩守規矩的。
故侯夫人封氏曾經手把手教她管治家業,姑母就按照故封氏夫人的辦法一五一十的做,故侯爺綱臨終前最擔心后人敗壞家風,糜爛侯府的制度,姑母就日日夜夜盯著上上下下的人,對所有不守規矩的重罰嚴判。
姑父在靈州時一封家書要姑母在西北大興佛道,推廣醫家,姑母又投入錢財人力盡心管治,數十年間活人無數。
自用卻秉承李家開國之時的規矩,極是節儉自苦,數十年如一日。大娘娘,朕的祖母,曾祖母,姑母的舅姑都是二字美謚,給姑母更多謚號,她必然不能安心,
我豈能為了自己的安慰而讓姑母走的不安心呢。生前已經失德,生后怎么可以錯上加錯。罷了,就取第一個謚文,興國昭惠大長公主。來筆墨”
曹皇后示意宦官取來筆墨,就在這靈堂之上當著遣來吊唁的親貴大臣之面書寫詔書。寫完后召來滯留堂上的昭文相晏殊
“晏師,姑母的謚號已經選好,交予翰林學士制詔吧。
今日來的群臣太多,朕作為嫡親侄子為姑母守靈,
群臣豈有為大長公主耽誤政事的道理,你帶著他們都退下吧,不要攪擾的廣陵侯府不安生?!?
原來第一家庭跑出宮守靈,群臣心里極不愿意,又沒有借口反對,更尷尬的是君父君父,官家既是君又是父,你的君上父親都去守靈了,你該怎么做?
于是烏壓壓的一大片各個品級的親貴和官僚都跑過來吊唁,自己來還不算,但凡有條件的,哪有一個人來吊唁?這不得全家老小一起來?
吊唁完了也不敢走,你爹還在那坐著你可以走嗎?
官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剛才心中悲痛顧不上,
隨著一封詔書書寫完成,情緒慢慢排出,順便安排晏殊這個首相出面把不相干的人都請回家。
到了中午,身著孝服的李范過來請求“官家,娘娘還請保重,用過午飯后可去后院歇息。
下午來的都是家中舊部和兩個甜水巷的鄰居,人多口雜,不通禮數,恐沖撞了官家和娘娘”
官家理解的點點頭“也好,朕給家中添麻煩了。
弟弟無需擔心,下午朕與皇后就在小院中為姑母誦經祈福”
李范感激的謝過
下午的時候,官家真的和曹皇后在安排好的院子中為大長公主祈福,幾遍經文念過,
皇后說“官家,既然謚號不能破格,不如由宮里出資在玄真觀為姑母塑神女像,
冊封姑父姑母為真君,玄真觀中做事可就方便多了?!?
官家眼前一亮“不錯,不錯,皇后到底是皇后,見識不凡啊。
好好,朕這就把此事記下來,回宮后就辦。還是皇后能解我心憂”
曹皇后看了官家一眼“哼,姑母靈前不與你計較”官家咳嗽一聲“是是是,禎心中有數,有數”
此后宗親貴胄幾乎都來過一遍,官家也一一見了,
剩下的時光不能總是沉浸在悲傷中,曹皇后便和封三娘商議,
把官家挪到萬卷樓中,借助書山題海之威撫平官家的心緒。
這一招出奇的好使,官家的情緒在滿樓的書卷墨香中逐漸平復,靜靜的取出書籍研習,比起在宮中還要心思沉靜。
相公們也狡猾狡猾的,每日搶著處理好政務,帶著一堆公文來萬卷樓找官家御批,
他們就趁機在萬卷樓中尋找各種珍本偷偷翻閱,看得搖頭晃腦,深吸涼氣,號稱雅賊。
鬧中取靜的生活在頭七那一天戛然而止,松了一口氣的曹皇后帶著官家和大相公們擺駕回宮,
同樣松了一口氣的封三娘差點暈倒,被媳婦們緊急送回臥室修養并且請郎中來診治(大長公主走了,常駐御醫的待遇也沒了),
郎中的診斷意見是“夫人沒有大礙,是這些天傷情過深,哀思勞神所致,老夫開一劑滋補促眠的湯藥,只要好生休息,七日便可精神健旺,恢復如初?!?
消息傳開,親戚們都贊揚封三娘仁孝德彰,哪里知道病因是官家夫婦每日過來輻射的精神損傷。
受到精神損傷的何止封三娘,連廣陵侯府的狗都在受傷。
官家要表達悲傷之情,御前殿直就把兩家侯府圍得水泄不通金光閃爍的壯漢甲士在府內隨處可見,
無論主賓衣食住行都被嚴格檢查,整的李家的狗這幾天都餓瘦了。
從殯到葬是有一段時隔的,喪家在此期間準備墓穴、籌備葬禮等。間隔時間的長短因人而異,貴賤有別。
周禮規定:天子七月而葬,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和庶民一月。
漢制則不同于周禮,葬期大為縮短,如文帝自死至葬僅七月,武帝十八日,明帝十一日,章帝十二日。
民間更是長短不一,沒有常例,由喪家酌情自定。
后世官宦索富之家為擇“風水,,好地,有將靈樞停殯數年的。
唐開元年間,朔方令鄭延柞母卒,殯僧舍不葬達二十九年,監察御史顏真卿“劫奏之”,使鄭氏兄弟“三十年不齒,天下聳動”
在大周,庶人停靈三日出殯,士人停靈七日出殯,貴族十四日,天子二十一日,因歸葬而路途遙遠的不在此列,
但是像前面提到的那樣停靈數年甚至數十年的,那就屬于大不孝,不管你是出自什么樣的門庭,立刻就社會性死亡,
連街上賣炊餅的小販都不屑于與你做生意賺你的錢,家中的子女婚嫁都極為困難,與正常的良人籍貫結親都成為奢求。
李家的祖墳不在汴京,而在廣陵西郊一個依山傍水之地,
歷代侯爺和侯夫人都葬于彼處,作為承重孫,李昭元毫無疑問成為送葬的核心,要隨著曾祖母的靈柩一起回揚州。
晚飯時分,等眾人用過飯,李昭元當著眾多親戚的面向封三娘請求“子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
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于其父母乎?
家門不幸,叔父祖先于曾祖母而亡,昭元荷承重之任,孝子之分,當代父親叔父服喪三年,結廬而居以顯孝節。
當下各方親戚都在,昭元懇請祖母首允,此番扶靈歸葬廣陵之后,昭元就近結廬,晨理祖墳,日學功課,茍求心安?!?
封三娘在飯前收到了消息,心中已經答允,正好她也可以回廣陵生活一段時間,便問道“昭元,你知道先王圣人為什么設立三年之喪嗎?
不能是一年,不能是四年?孔夫子說子女至少有三年受到父母的哺育保護,
父母哺育保護子女真的是至少三年,甚至只有三年嗎?
比如你的曾祖母哺育你十年,你為什么不守孝十年呢?”
李昭元答道“荀子在禮論中說:三年之喪,何也?曰:稱情而立文,因以飾群,別親疏貴賤之節,而不可益損也。
故曰:無適不易之術也。創巨者其日久,痛甚者其愈遲,三年之喪,稱情而立文,所以為至痛極也。
齊衰、苴杖、居廬、食粥、席薪、枕塊,所以為至痛飾也。
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哀痛未盡,思慕未忘,然而禮以是斷之者,豈不以送死有已,復生有節也哉!
凡生天地之間者,有血氣之屬必有知,有知之屬莫不愛其類。
今夫大鳥獸則失亡其群匹,越月踰時,則必反鉛;過故鄉,則必徘徊焉,鳴號焉,躑躅焉,踟躕焉,然后能去之也。
小者是燕爵,猶有啁焦之頃焉,然后能去之。故有血氣之屬莫知于人,故人之于其親也,至死無窮。
將由夫愚陋淫邪之人與,則彼朝死而夕忘之;然而縱之,則是曾鳥獸之不若也,彼安能相與群居而無亂乎!
將由夫修飾之君子與,則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
若駟之過隙,然而遂之,則是無窮也。
故先王圣人安為之立中制節,一使足以成文理,則舍之矣。
這便是說三年之喪何以是三年。
三年之期的原意,原來不是先王規定要人一定要哀傷三年,不準離開。
正相反,而是害怕人哀傷過度,極哀痛也最多哀傷二十五個月,就要停止,回復正常的生活。
因為哀痛先人而傷害自己,這同樣是違背先人的意愿和先王設立禮制的初心。
但凡生于天地之間,有血氣的類別一定有知覺,有知覺的類別,沒有不愛它的同類。
現在大的鳥獸失去它的群體,超過一個月時間,就一定返回順流而找回群體,經過故鄉,就一定會徘徊、鳴叫、踟躕不前,然后才能離去。
小的就是燕子麻雀,也會啁啾叫一會兒,然后才能離去。如果說先人故去而沒有傷痛,那就如荀子所說,禽獸也不如了。
先王之道既要防止君子做無盡之哀傷,又要防止小人早上死了親人,晚上就忘了。
所以設立三年二十五個月之制,正是圣人之道,中而已矣,堯、舜、禹三圣人為萬世法,一『允執厥中』的道理。”
封三娘點頭“你既然明白這個道理,就該知道圣人先王也知道人人都有各自的難處,所以你有閑暇可以回廣陵結廬而居,這很好。
我們侯府各房各家并不一定有機會有時間。孝與不孝不當以為不為曾祖母回鄉守制而定。
你回鄉守孝是為孝,其他人在汴京,在其他府縣守孝也同樣是孝,無分高下之別。
每一個人的哀痛都是一樣的。
如果把為曾祖母守孝時間的長短,結廬期間的清苦作為孝行大小高低的衡量,同樣是大不孝,
也就失了先王訂立禮制的本意,更不是『允執厥中』之理了。你可明白”
封三娘一席話,不但讓李昭元幡然醒悟,同樣讓在場的親朋們點頭稱是。
停靈十四日滿,在龐大的送葬隊伍下,李昭元摔瓦而出,
已經獲得丁憂批復的李范護送著他和兩家侯府的親戚們分乘幾十條商船,向著揚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