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若是他棹將煜兒變作軀殼,那靈魂該由誰來填充。”
柳空依本能的相信,但還是要問個清楚。
那名叫白先生,現(xiàn)在想起來依然讓柳空依生厭,但眼下卻多了一絲感激的人暗示過,吊墜中有魂體的存在,卻未明說,而她眼下也不知這魂體去哪了。
安懷戎可以很清楚的知道這是吊橋效應(yīng)。
柳空依現(xiàn)在境況已經(jīng)壞到不能再壞了,以至于現(xiàn)在和往日作比,巨大落差之下,以前感覺討厭的人甚至變得沒那么讓人生厭。
甚至回顧之下,從那些只言片語中還能感受到一絲溫情。
所幸他們一個昨夜奔命,一個現(xiàn)在牢房,沒有更進一步的空間,不然王顯頭上又得綠上幾分。
安懷戎若得知她想,定然也會勸她向前看。那白先生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一個,別還未逃出府君之手,就先被那白先生吃干抹凈了。
可說什么也不能阻擋這位,除了修為傍身,其他都與尋常失足少婦并無兩樣的柳空依,感受往日溫情。
“你說那吊墜中的魂體啊。”
臨淵沒答,一切都是安懷戎自作主張。
“早被我我家寧兒一劍削去庇護之所在,魂魄無肉體遮掩,經(jīng)受不住天地罡風,早已被吹成絲,消散在風中。”
不過眼下臨淵聽到自己死得這般凄慘,和安懷戎爭論起來。
說什么:“即便是假死,也該壯懷激烈一些。”
只說面前,柳空依回憶以往,自然免不了想到,若是當日那樣則現(xiàn)在如何,若是不如此又該怎樣。但最終還要聚焦于眼下,像安懷戎所說一樣,向前看。
以往早已不可諫別,來者猶然可以追回。過往自己做下許多錯事,以至于此,眼下卻不可再連累他人。
聽到安懷戎的解釋,柳空依很是認同,便是一旁不知作何表情的蒯通也是。
那被安懷戎叫作寧兒的劍仙自然厲害,不單是重傷柳空依,還是一劍逼退白先生,只說御劍的法門,早已是牢中三人生平之僅見了。保不齊她還有什么手段。
而柳空依本能的和府君想的一樣,這殘魂也不會太強,生前最多元嬰境。她怎會知道臨淵其實是能和星君們作比的存在。
安懷戎隱約問過臨淵,雖不知曉臨淵大概境界,但能與一位星君有仇,雖說不是那位已經(jīng)將角宿占滿的真君,但聽臨淵口氣,怎么也不會差就是了。
而對比之下,臨淵卻怎么也不會弱于第七境就是了。
可就這么一位強者,竟龜縮于一個小小吊墜中,府君要是知道了,豈不椎胸頓足。
即便是不知道,他也不可能好受,一個金丹、元嬰的殘魂,便是氣息再弱,府君又不是傻的,怎會拱手送人。
“那殘魂既死,難保府君不會追索下去,即使略微施壓,命手下小妖來找,王顯也怕活不過一旬,他只是個凡人。”
“你已經(jīng)犯下大罪,本無幸理,但無論如何,總該念著身前許多人才是。”
蒯通終于插上話,借人犯心存之感念,便能為尋常酷刑所不能為之事,蒯通顯然很是熟練。
安懷戎點點頭:
“所以,為了給你的煜兒報仇,也為了你報恩卻將他弄的家破人亡的王顯,更是為了慘死的許多人。告訴我關(guān)于府君的任何消息。”
他能說的皆說盡了,此刻不過加深些柳空依的罪孽感,選擇權(quán)皆在柳空依手中了。
柳空依掙扎許久,終于咬牙。自己幫那府君做事,他非但不獎賞,這便算了,她一心只為煜兒。
可他竟然連自己最關(guān)心的事物也要毀去。煜兒已死,自己本該早早死掉的,眼下余波更是要將所有人都帶下水,無論如何,她都沒有任何理由再幫府君了。
“我與那府君最后一次是在臘月,日后他便漸漸忙碌起來。他從不讓我插手他事,只教我管好煜兒,我也并不知他做何事。
但我與那白先生倒是相熟,只聽說他最近去龍門渡一趟,訂下一船貨物,靠大船遮蔽,并不走程序。
我不知曉用處,但見他往往從城北而來,像是去了涂山山腳。”
說到這兒,柳空依望向安懷戎,有些難以啟齒:
“他不盡然是壞的,雖說淫死許多女人,可那些都是妖。
而我雖不知他去干些什么,想來也不是傷天害理之事……”
柳空依自然在白先生求情,卻不是因為安懷戎,而是因為他背后的李寧兒。
但沒辦法,狗仗人勢嘛,沒見某人在心湖中批駁這種吃軟飯的行為有礙公序良俗、有傷男子氣概、無益修行登天嘛?
安懷戎哪里管過,臉皮厚度算是臨淵生平僅見。
回到眼下,安懷戎在蒯通別像的眼神中,整整帽下的發(fā)冠。
只是粗略用竹條綰起的頭發(fā)果然不禁折騰,眼下不過笑得大聲些,前躬上身而已,居然散開。
“你連那位白先生真名也不知,卻為他求情。只怕他姓白面卻不白,他就不覬覦那吊墜嗎……”
安懷戎本欲再說,可柳空依冷漠了一天的臉蛋,終于露出當時與王顯邂逅時的軟弱。
自煜兒死后她倒許久沒有這般作態(tài)了,此刻顯得狀若可欺,安懷戎出口的話打了個旋兒,最后嘀咕:
“不知你對那王顯還留有幾份真心,最終是凡人與修士之別嘛?
還好我現(xiàn)在不是如此了,寧兒也半點不像你……”
說著踱步到一邊,從隔壁不知昨夜審訊過誰的監(jiān)牢中,找到一個還燒著的炭爐,除了燒紅烙鐵外,自然也有配套的茶具,此刻自飲自啄起來。
還示意蒯通要不要喝,后者拒絕。
既然話匣子已然打開,問詢之事還是蒯通更重要些,這本就是他應(yīng)該干的。
甚至他來時就不抱太多的希望,修士不比凡人,大多都是硬骨頭,尋常刑具對他們也不見得多有用。
乃是先來打個樣,等沈力午間回轉(zhuǎn)后由他來詢問的。只是沒承想,他不過來領(lǐng)安懷戎熟悉一下業(yè)務(wù),卻輕易套出話來。
蒯通自然是有正事要忙,此刻一張小本翻得嘩啦,你問安懷戎的權(quán)責?
這靖安司哪來那么多文書可寫,除妖一事,不就是我方幾人,對方幾妖,誰勝誰敗嘛。
以至于這小小甲字房,頭一次遇到大案,卻是兩個培風境,昨夜蒯通早就寫好報告,現(xiàn)在手里正翻的就是。
至于靖異郎的職責,怕還是要向京中提呈謀逆一事。
送遞御前,自然要找個好些的筆頭,中間還不知道要經(jīng)幾人之手,修改幾多次。
靖安司設(shè)來就是干這個的,眼下除妖反而不務(wù)正業(yè)。
據(jù)臨淵所說,天下最后一次清妖始于千年前,足足清了兩百年,而現(xiàn)在玄黃界九洲除了蠻荒些的地方,與一些妖族自留地,其余地方都是人族做主的。
倒是那白先生去的涂山,還真是一塊妖族自治的地方,山上的狐妖也多是有度牒的。
西旁山腳挨著辟雍書院,離青陽縣也不遠,書生狐女嘛,倒也般配。
只是安懷戎在讀書時卻沒見過哪怕一只狐妖。這與他不出書院有很大關(guān)系,當然也有涂山不許狐族隨意下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