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爺，我們豬場的豬舍還是不夠啊，還要再建一些，現在的豬湊在一起太擁擠了，如果出問題，那就問題大了去了，必須要再分一分！”小竹林的茶臺旁邊，趙東陽看著喝茶的豬秀才，說道。

“你能讓我緩口氣嗎？”

豬秀才抬頭，撇了一眼趙東陽，十分不滿的說道：“公社給我們加了這么重的擔子，我們本來就難了，這段時間上上下下都忙的要死，為了建豬舍，搞豬場基建，我這個監工可是忙的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這一個個都是瓜娃子，非要指著去做，才能做得好。

我一把年紀了，天天忙到晚上十二點才睡覺，第二天六點多不到就被弄起來了，中午連吃飯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你就算是把人往死里面用，也不能這么用。

你一張口，建豬舍，好吧，說的簡單，做起來難，磚頭，水泥，本來就沒多少，最后大部分都是只能用土坯磚，黃泥巴，可又不實用，用一段時間就要修修補補，成本來說，我們砸進去夠多了。

另外就是人工的問題，大水泊那邊雖然完成開墾了，可還有很多工作需要盡快完成，你老漢要在春耕之前把大水泊的梯田給整出去，全大隊的人，能喘氣的，都拉去上工了，我們要盡快建豬舍，必須要勞動力，沒有上百勞動力，我們根本不可能這么短時間完成豬舍搭建，我這和你老漢都快杠上了，好不容易抽了人，把豬舍搭建起來了，外圍的柵欄也修起來了，你現在還要加豬舍……”

豬秀才的不滿，已經表現的淋漓盡致了。

他是沒想到，自己老了，居然遇上了趙東陽這個王八蛋，以前雖然養豬嗎，忙碌一點，也就那樣而已，小日子過得好好的，非要給他當苦力，人生那個苦啊。

“難也要做！”趙東陽非常強硬：“誰不難啊，最難的日子都過來了，整個大隊的人，不怕干活，就怕沒活干而已！”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如果我們繼續建豬舍，大隊部那邊肯定就不管了，除了投入成本之外，人工也要算，那么工分算下來，是咱們副業隊的，還是大隊部的呢？”豬秀才問。

“算我們副業隊的了！”

趙東陽說道：“一個豬舍，最多十頭豬，如果條件允許，八頭豬左右更好一點，如今防疫比較艱難，一個不小心，就染病了，一染病一大窩，我們賠不起，寧愿花費多點時間，多點本錢，我也要避開這個雷，死十頭八頭，我扛得住，但是死一百幾十頭，要是一鍋被端了，咱們向陽就真的就要出去乞討了！”

他也知道最近人力緊張，養豬大業和梯田開墾沖撞在一起了，為了這二百多畝的梯田，全大隊的人都闊出去了，為的就是今年能保持一個大豐收。

養豬去年算是嘗到甜頭了，所以今年也算是有求必應。

只能互相協調。

“行吧！”

豬秀才沒轍了，點點頭，說道：“我再和你老漢商量一下，你老漢是人越老越精了，不好糊弄了！”

“他再精，能有你精啊，孫猴子能跳的出如來佛的五指山嗎？”

“能被壓下去的五指山，才是五指山，壓不住了，那就是大鬧天宮，你覺得我是如來佛，可我頂多就是一個玉帝，壓不住你老漢那個孫猴子！”豬秀才搖搖頭。

趙江山這種人，不難算計，難的是控制，他沒這么多心思斗心眼的，但是最擅長一件事情，掀桌子，真讓他掀桌子了，豬秀才覺得自己和趙東陽都躲不過去。

現在是人在屋檐下，就要學會低頭。

“等你啥時候能接班你老漢的位置了，我倒是能用五指山把他壓住，不然，別想了！”豬秀才說道：“你老漢是順毛驢，順著一點好，別惹他生氣，他生氣了，咱們都沒有好日子過！”

“就看不慣他那個囂張嘚瑟的臉！”趙東陽哼哼唧唧的說道：“我去大水泊那邊瞧了一眼，幾個生產隊長，讓他訓的，好像孫子一樣，那暴君的性格表現的淋漓盡致，怪不得當初向大炮要弄他的，不弄他都對不起向陽人了，咱們向陽，哪里容得下這么牛叉的人啊！”

“你得了吧！”

豬秀才笑了起來：“也就是在我這里說說，在他面前，你還不是小鵪鶉一樣，聽說你又被趕出來了！”

“誰說的？”趙東陽辟謠：“我是去陪爺爺奶奶住，關心老人家，替他趙江山盡孝心而已！”

“呵呵！”

豬秀才假笑了一聲。

他沒有繼續搭理趙東陽，而是在翻報紙。

看報紙，是他對外面這個世界的了解的渠道。

大隊部今年增加了不少報紙，人M日報，渝都日報，經濟報，時事報，等等的，算是豐富了向陽人看外面的世界的渠道和視線。

豬秀才看著報紙，神色反而有些的凝重起來的：“現在的情形，是越來越好了，相對于去年那迷迷糊糊的信號，今年非常清晰了，深都要先走一步，蛇口工業區一立起來，改革大勢就如同浩浩蕩蕩的洪流，不可阻擋了！”

“本來就不可阻擋！”趙東陽笑著說道。

“其實你小子，現在去闖一闖，比留在這里好多了，你在這里一畝三分地的折騰，有些浪費你的才華了，你心思沉，沒有年輕人的燥氣，眼光長遠，只要遇上了機遇，是能夠吃得上這第一波的紅利的，但是機遇，不在這大山里面，得起燕京，滬都，深都，最次也是渝都這種大城市！”

豬秀才是覺得趙東陽這種人，留在山里面，可惜了。

“我也知道能吃得上這一波紅利，可有時候，凡事都要付出代價的，現在所有人都在摸著石頭過河，沒有規則就是最殘酷的規則，成敗都得吃大苦頭，我沒多大功名利祿的欲望了，所以我覺得，茍一點過日子比較好，再來點目標，比如把咱們向陽大隊，變成一個真正過上好日子的世外桃源，甚至過得能比城里面的人好，比如，家家戶戶能住樓房，出門有路，抬頭看山，低頭看誰，那不是神仙的小日子嗎！”

趙東陽笑了起來。

“原來你不是沒有野心，而是你野心，大的可怕啊！”豬秀才嘆氣：“改變自己容易，改變別人也容易，可改變一個集體，那這條路可不好走，別搞到最后，眾叛親離啊！”

很多事情，不是說你付出了，就會有收獲，人心永遠是不能被試探和衡量的，大恩如仇，這句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做成了，做不成，趙東陽都可能里外不是人。

“試試吧！”趙東陽這輩子，就想要找一點有點挑戰，又能彌補一下上輩子遺憾的事情來做。

沒有繼續閑聊，他們繼續投入工作之中。

“磚窯的計劃，你覺得有希望嗎？”趙東陽問。

他之前做了一攬子的計劃之中，就有一個很重要的，磚窯計劃，要在大隊建一個磚窯，生產紅磚的那種，紅磚未來幾十年最好的基建材料。

“磚窯計劃有搞頭，我看過了，公社，甚至附近幾個公社來說，都缺磚，我們這里交通還不是很好，需要從外面運輸，如果建一個磚窯，銷路應該沒問題，但是要考慮計劃經濟的供給關系，不過現在問題也不是很大，大隊和大隊之間，完全可以交易，關鍵還是要說服你老漢！”

豬秀才說道：“以前我會覺得你老漢是激進派的，但是很多事情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的，現在我覺得，你老漢想對你，更保守一些，你太過于冒進了，想要一下子，把事情都做起來了！”

“我們養豬的貸款還在賬上，還有不少，應該利用起來，飼料那邊，我們解決了，這方面的成本，能壓下來不說，我們和東關飼料廠關系好，貨款還可以壓一壓，等到豬出欄之后，再給也行，目前來說，我們還是有錢的，既然有錢了，總要干點事情！”

趙東陽低聲的說道：“弄個磚窯，不說賺錢，起碼以后有做基建的底氣了，而且你不覺得，現在大家的日子都好像過得不錯，衣食住行而言，住可是非常關鍵的。”

“誰不知道啊！”

豬秀才沉思了一下，給了一個提議：“我覺得可以做，但是不能自己做，要么和公社合伙去做，要么和東岸，半月灣他們合伙做，要學會利益共享，也許會風險分攤，而且……”

他提醒趙東陽：“云還在頭上，不能大意，小心為上，養豬是農業，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搞磚窯，就是工業了，不一樣的，能給他們上綱上線的機會……”

“想做點事情，怎么這么難？”趙東陽嘆氣。

“呵呵！”

豬秀才冷笑：“要是都這么輕輕松松，簡簡單單就能做的，大家就去做了，還需要等你在這里撓頭。”

“磚窯還是要建的，難一點，也要去做，和誰合作沒關系，但是必須要建出來，咱們那些土坯房，我難受！”

趙東陽沉聲的道：“我要建新房子。”

這人，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一開始還有點新鮮感。

可現在，他是越看自己家的幾間房子，就越是不順眼，哪哪都不順眼，不管怎么說，想過好日子沒錯的，想住好房子也沒錯的，自己家不能獨建，就全大隊一起來，這樣不會有人說他們趙家了。

“就為了新房子！”豬秀才皺眉。

“不然呢！”

“你牛，這還讓你老漢聽到了，他能抽斷你三根鞭子！”豬秀才說道。

“他那是一心為公，我不一樣，我私心重！”

趙東陽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