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四兄弟一身酒氣，互相攙扶著回來的。

“你們就沒帶點什么東西回來？”趙江山大馬金刀的站在樹木下面，黑著臉，目光陰森的看著四個逆子。

“爺爺說，我們幾個怎么喝都可以，但是想要帶走，不行！”

方東寶低下頭，還補充了一句說道：“爺爺那酒，是真的好酒啊。”

“勞資知道那是好酒！”趙江山吼了起來。

“那爺爺不給你喝噻！”趙東陽戳心戳肺。

“勞資知道，不用你提醒我！”

趙江山咬牙切齒，心里面念叨起來了：這老頭子，太記仇了，一口酒都不給喝，過分。

他惦記老爺子的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老爺子的家底，趙江海趙江河都未必清楚，但是他可是知道的。

那些槍炮就算了。

他知道老爺子還藏著不少金銀的，他也懶得和老爺子算賬了，這吃軟不吃硬的老家伙，真和他硬著來，他能鬧的天翻地覆的。

除了槍炮金銀之外，老爺子的藏貨還有很多的。

老爺子當初剛剛來這里的時候，身上帶的都是槍炮金銀，要槍有槍，要錢有錢，土皇帝一枚，別說是向陽，就算是東關的大戶都要給他三份薄面。

他在這里大建土木，置辦運船來運輸，還辦了幾個小工廠，算是給向陽帶來了新的篇章。

這些工坊其中一個就是釀酒的工坊。

后來工坊倒了。

酒坊所有釀的酒也被上繳了。

但是那個獨特藏酒的酒窖現在都沒找到在哪里呢。

趙大龍說沒有。

大家沒找到。

而酒坊里面的確有不少酒，大家也就相信了。

可趙江山可是親眼看過那一批最好的藏酒了，不是一個小數目，根本對不上。

而且他還記得一件事情，他剛剛從渝都回到向陽的時候，那個釀酒師傅已經八十五歲高齡了，沒兩年就死了，幾個徒弟根本沒有出師，他親手釀的那一批酒，后來就始終找不到。

肯定是老爺子藏起來。

趙大龍當土匪的習慣，想要藏東西，根本沒有人能找的出來。

“好了，你跟孩子念叨什么，你有本事，自己找老爺子要去！”陸娘娘走出來了，示意了一下四兄弟，四兄弟那跑的飛快，迅速的回房間去了。

“這些小兔崽子，吃香的喝辣的，把親老子都忘的干干凈凈了！”趙江山今天氣性特別大，一想到這幾兄弟去他勞資家吃吃喝喝，自己只能在家里面等著，就哪哪都不爽。

“這能怪誰啊！”

陸娘娘白了他一眼，然后說道：“我這段時間也是看報紙的，我是覺得有些事情可以放一放了，你是當兒子的，又是大隊長，有時候你還是主動一點，總不能一家人，一直這樣老死不相往來啊！”

“我不！”

趙江山也是要面子的：“憑什么，就算有政.策下來了，可以摘掉他的帽子了，那也是他主動向我靠攏，還要我親自上門給他道歉不成，又不是我的錯，他自己當的土匪，他自己鬧的事情，還自己舉報自己，讓我背鍋，我還要主動湊上去和他和好，想也不要想……”

“死倔牛！”

陸娘娘沒好氣的看了一眼自己嘴硬的丈夫。

………………

大年初二。

早上。

“今年四姐五姐回來拜年嗎？”一家人吃早飯的時候，趙東陽問。

大年初二，嫁出去的女兒會帶著丈夫回來拜年的。

但是這幾年，風頭火勢的。

基本上這習俗也就停滯下來了，甚至連新年過的都是凄凄慘慘的，去年開始，女婿也開始陸陸續續回門的，但是趙家兩個姑娘，可嫁出去好幾年都沒有回來了。

今年大哥二哥都是要帶人回娘家拜年了。

他有點想四姐五姐了。

“你四姐估計就算是要回來也不會這么快，而且她這幾年日子不見得好過，當初定娃娃親的時候，兩家差不多，現在你爸就是一個大隊長，他公公可是小幾千人的大廠副廠長，差距有些大了……”

“那韓冬瓜就算是當了廠長，他敢苛待我閨女，我掀了他天靈蓋去！”趙江山冷冷的說道。

老四趙子沛，和他戰友韓浮家的兒子，從小一起長大，又是結親，又是青梅竹馬，老趙家就算是回到農村了，這婚約他們還是認的。

結婚幾年了。

但是遠在渝都，具體什么情況，也不是很清楚。

“老韓啥子人，你還不知道啊，可老韓媳婦那人，你也是知道的，關鍵還是要韓小二能不能護著沛沛，這婆媳關系一緊張，沛沛能不吃苦嗎，她又只是生了兩個閨女，老韓家雖然兩兄弟，可現在一個孫子都沒有，難保老韓媳婦不動點什么歪腦筋的！”

陸娘娘說道。

“四姐要是不回來，要不我初四送初夏去渝都，去看看四姐？”趙東陽說道。

“初夏初四就要回去了？”

陸娘娘皺眉。

“路不好走，去渝都都要兩天，回去燕京也要幾天，這么多年沒回王家過年了，總歸還是要去拜訪一下親戚朋友的，回去還要折騰一下！”

趙東陽點頭：“初四走舒服一點，等到初五初六，就太趕了，趕路會太疲憊太難過的，上回她十月一的時候回來，為了趕車，那是幾天幾夜都沒休息好！”

“也行，那我準備點東西，初夏，到時候你帶回去給你爸爸媽媽！”陸娘娘微笑的說道。

“謝謝媽！”

王初夏甜甜一笑，沒有拒絕，人情來往，是兩個結親家庭的開始。

“那五姐呢？”

“你五姐雖然在東關，但是……”陸娘娘長嘆一口氣，這幾年，她對兩個閨女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她目光看向錢東勇：“你什么時候回東關！”

“下午！”

錢東勇把粥一口喝完，才說道：“我分到了刑警，過年時候，東關出了兩個案子，一直沒有破，大家都得提前回去上班，爭取破案！”

“哥，你當刑警？”趙東陽詫異。

這五大三粗，頭腦簡單，想事情永遠少一根筋的三哥，能當刑警？

他記得上輩子，自己一直問他，為什么放棄鐵飯碗去燕京和自己混，他可一直沒說什么原因。

按道理來說。

八十年代，給他一千萬，他都不會換自己的鐵飯碗的。

肯定有原因的。

“我當刑警咋了！”錢東勇沒好氣的說道：“你這個眼神，質疑你哥我的能力！”

“沒有，沒有，沒有！”

趙東陽搖晃腦袋，說道：“我純粹質疑你的基因，咱們趙家，能找到探案的基因嗎？”

啪！

趙江山怒沖心頭起，一巴掌甩到了趙東陽的后腦勺去了。

“哈哈哈！！！”

大家對于趙東陽的作死，頓時都笑了出來了。

“好了，你搞什么怪，你哥的工作，你不多支持一下，還打擊他，你是當弟弟的嗎！”陸娘娘狠狠的捏了一下趙東陽的手臂。

“我也支持啊！”趙東陽趕緊補充說道：“哥，要多讀書，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也有探案路！”

“滾犢子！”

錢東勇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親弟弟，不是親弟弟，直接揍他了。

“東勇，你回東關的時候，我也給你準備點東西，你帶去給老五，老五這兩年，估計日子不太好過，你在東關，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知道了，媽！”

……………………

吃完早飯，趙江山整理了一下，就要去公社一趟。

“這初二就上班？”趙東陽唉聲嘆氣。

“不然你打算休息到什么時候，給你休息到十五，好不好！”趙江山冷笑。

如今的春節，可沒這么多法定假期的。

加上他們是農村。

有時候大年初一都要開始干活了。

“那也不用這么緊啊！”

“開春就要播種插秧了，那邊的梯田還沒有搞定，開墾出來，還要堆田壩，要給田融肥，要放水濕地，事情這么多，不早點干，到時候播種的時間一過，那不白瞎了！”

趙江山說道。

“那你去公社干嘛？”趙東陽問。

“給你解決問題啊，我不去給公社主任拜年，你想好好養豬，想屁吃吧！”趙江山沒好氣的說道：“公社如果不支持你，你什么都做不成！”

“那咱們之前商量的事情，公社能支持嗎？”趙東陽小聲的問。

“不好說！”

趙江山嘆氣：“磚窯哪有這么容易建啊？”

他問趙東陽：“不說磚窯這事情，就說另外一件事情，你想要打一條路去涂陽公社，這其中多難，你是知道的，這山壁公路哪有這么好開鑿的。”

“這又不是從頭開始，當年爺爺已經帶人開鑿了七八公里，你后來又帶人鑿了四五公里，其實咱們距離打通涂陽的掛壁公路，就差那么幾公里的路了！”

趙東陽這可不是亂想的。

他是實地勘察過，又考察過具體的情況，才提出來的計劃。

他的一攬子發展計劃之中。

有其中兩項。

一個是建一座磚窯。

基建工作是基礎。

還有一項，打通向陽大隊和涂陽公社之間的掛壁公路，這條公路，打了三十年了，趙大龍來到向陽就開始干了，趙江山后來又跟著干，打打停停的，想要在山上，開出一條三米寬，能供車通過的公路，實在太難了。

“那能一樣嗎？”

趙江山嘆氣說道：“你爺爺那時候有錢，這金子大洋砸進去，大家都愿意干活，我那時候是敢于拼命，可后來也后悔了，這條山路，我們向陽人，丟進去了最少二十條人命了。”

山壁上修公路，可沒這么簡單，稍有不慎，不是成功山壁上掉下去，就是開山炸石的時候被波及，山路之下，白骨累累，那都是向陽人的血啊。

“公社只要能支持，提供炸藥和修路工具，我相信我們向陽人，是愿意流血流淚，也要打通這條掛壁公路的！”趙東陽沉聲的說道：“向陽人不能一直藏在這里，咱們要走出去的！”

他們在大山里面，一直靠水路是不夠的，水路冬天走不來，夏天發大水也走不來，沒有一條公路進出，他們就只能被一輩子堵在山里面。

“我申請一下，但是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趙江山何嘗不知道，他們向陽人，就是少了一條進出公路，可在巴陽山最南邊的這一座石頭山上，開一條掛壁公路的難度之高，可想而知了。

巴陽山是層層疊疊的，南邊都是一層一層的巖石，靠近涂水，從這里打出去，是最輕松，最直線拉近的一條公路。

向陽人三十年前，就規劃了這條路，直通涂陽公社。

但是打了三十年。

趙大龍趙江山兩代人折騰，都沒有打通。

可想而知。

其中的艱險和困難了。

趙江山去了公社，今天難得還是休息日，老大老二都帶著媳婦回娘家去了，他們娘家都不遠，早上去，晚上回，陸娘娘還專心給他們準備東西。

錢東勇已經趕上了去東關的船。

趙東陽自然沒這么勤奮跑去上班了，不過回屋也沒什么事情干，王初夏這大美妞的勤奮，是很少人比得上了，她天賦好，但是今時今日的成就，不是僅僅只是天賦，她學習的時候，專注，刻苦，有一種旁若無人的感覺。

這種專注力，是大部分人都沒有的。

趙東陽只能在旁邊，也拿起了信箋，開始補充自己的向陽大隊發展一攬子計劃書。

中午，難得有陽光。

陽光透過了窗戶，映照在二人的身上，這一幕，是如此的恬靜和美好。

王初夏回首，目光閃爍了一下，這認真的狗男人，怎么這么的耀眼啊。

“你寫的這是什么？”

王初夏看著稿子，問。

“現在已經是屬于改革開放的時代，我想讓向陽大隊先走一步，那就要冒險，所以我給大隊，制定了五年發展一攬子的計劃！”趙東陽回答說道：“基建，教育，醫療，衛生，農業……向陽是一張白紙，如何能在這張白紙上，描繪出一個新農村，這就要看我們自己的本事了！”

“計劃的不錯，但是紕漏很多！”

王初夏仔細的看了起來：“你太著急了，農村有很多問題的，我以為我是一個思想主義者，沒想到，你才是啊，這上面很多都不是契合實際，強行做的話，會適得其反的！”

“我知道，不然我怎么說，是五年發展的一攬子計劃，時代會變得很快的！”趙東陽笑了笑，說道：“哪怕這些都做不成，只要我們能走快一步，甚至半步，我們就能在時代的潮流之中，吃到我們應該有的紅利，到時候說不定大山里面就能飛出一個金鳳凰來！”

“原來你打這個主意！”

王初夏學新聞的，這方面的信息是非常敏感了，她狐疑的看著趙東陽，說道：“你就這么篤定，政.策一定向著農村發展的嗎，很多事情有一個先后，大部分資源，肯定是緊著城市縣發展起來，然后扶貧農村……”

“那有什么篤定，我只是覺得，咱們華國，大基數依舊是農村，所以我始終認為，農村發展，才是發展的基礎，我們不能等政.策來啊，等他們發展起來，再讓他們扶持農村，等到猴年馬月，再說的，我們有人，有地，有生產的基礎，而需要克服的，無非就是路，只要把路給通了，城市農村沒什么差別的，他們有的基礎，我們也有！”

趙東陽聳聳肩：“如果是其他大隊，我自然不敢這么冒進，可向陽大隊的基礎太好了，我爺爺，我老漢，兩代人的積累，這向陽大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愿意和我們共進退，人心齊，能干大事情，我們向陽大隊在自己的基礎上，走出了半步，那么以后整個涂陽，不，應該是整個東關的農村發展來說，我們向陽肯定是領頭羊，領頭羊的優勢，你應該很清楚。”

向陽大隊的基礎，那絕對是非常堅固的。

趙大龍雖然因為出身打落了神壇，但是他當年來到向陽，帶來了人口，錢財，還有善意，當年那些家庭，熬過了戰亂之后，那么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是破落戶了，誰家沒有受過趙大龍家的幫助。

而趙江山的回歸，帶來是D的核心精神建設，趙江山可是鋪建了向陽大隊的D支部的，更是打造了核心的大隊部，讓整個大隊都能團結起來。

很多時候，外部麻煩不是麻煩，內部心不齊才是真正的麻煩。

只要齊心。

什么事情都能干。

這才是趙東陽的信心所在。

“可現在的情形，不見得非常明朗，槍打出頭鳥，向陽太出頭，少不來被有心人給盯上的！”王初夏提醒趙東陽，說道：“到時候說不定就一棍子把你們都打死了！”

“我想到了！”

趙東陽陰森森的一笑：“任何事情都不會輕易的做好的，我老漢是有金身的，除非他犯了原則性的錯誤，不然他站在這里，就是一個保護，我把他推出去，他只手擎天，算是給我們向陽一個發展的時間和空間間隙，我躲在后面，再讓向大炮他們這些人去打頭陣，功勞既然是一起的，那么責任也應該一起，他們想要有功勞，就必須要出力才行，這才是同心協力，另外我在給自己做一層保護網，讓大哥，二哥他們給我沖鋒陷陣了，最好把大伯二伯家的人也拉進來，老趙家擋在前面，讓他們組成一個火力網，年輕人，火力盛，要是這樣都沖不出，樹不起我向陽大隊的旗幟，那就算我輸，我拍拍屁股就走人，去燕京找你，然后以后咱們雙宿雙飛。”

不要怪他陰。

他是經歷太多了。

做事情，賺大錢都要高調才行，錢這東西，是好東西，大家都盯著的，低調是賺不來的，但是做人可以低調，他套上一層層馬甲，上面這么多擋槍了，怎么也輪不到他啊。

“你這人，太壞了，虧大哥二哥他們還這么疼你！”

王初夏也跟著笑了起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要說陰謀詭計，她個中翹楚：“不過我喜歡，要學會好保護自己，然后才能干大事情，這是我爸以前告誡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