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炸掉？”

夏小池聽見通信器里年輕男子的聲音，微微愣住了神。

整理了一下自己腦海里的記憶，夏小池用半信半疑的語氣問道：

“0331不是發生了爆炸嗎？”

在發生爆炸的那一天，夏小池也想過類似的問題。

但僅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找到0331避難所爆炸的原因，也不知道是哪里發生了爆炸。

她只知道聽見了一聲巨響，隨后自己的家變成了一片廢墟。

這種事情在廢土并不難見到。

這里的人命脆弱如紙，任何人之間的沖突、任何危險的實驗，都能導致爆炸的發生。

0331避難所是夏小池從小長大的地方。

這里的人幾乎不與外面接觸，更是沒有樹敵的說法。

在這荒涼的大地上，沒有人會無聊到浪費資源去莫名其妙摧毀一座庇護所。

所以……

當爆炸發生的時候，夏小池只認為是避難所自己炸了。

“……”

手機另一邊，方明在夏小池疑惑的表情下頓住了。

搞不好……

0331避難所是被一枚導彈精準炸毀的真相，只有他自己知道。

畢竟，那可是開場劇情。

方明在猶豫，自己要不要告訴夏小池真相。

切換一下立場，如果方明的父母是在0331避難所遇害的話，他可以肯定，自己會踏上一條尋找真相的路。

并且，如果這件事情是人為所致，方明會想方設法報仇。

“……”

“系統哥哥？”

夏小池的耳邊傳來一串雜音，大概等待了十幾秒后，對方才再次說話。

“你的家，是被導彈炸毀的。”

“什么……？”

夏小池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我親眼看見一枚導彈落了下去。”方明補充道。

畫面里的夏小池呆呆地看著天花板，驅散燈幽藍的光芒照在她驚愕的臉龐上。

眼睫輕輕眨了眨，夏小池深吸一口氣。

方明以為她會掉眼淚，或者是感到憤怒，亦或者是迫切詢問導彈是誰發射的。

可沉默片刻后，夏小池卻說了很短一句話。

“那就說得通了……”

“什么？”這次該輪到方明感到疑惑了。

夏小池搖了搖頭，又深吸一口氣。

“我大概知道，0331避難所為什么會被炸掉了。”

看著少女臉上苦澀的表情，方明沒有出聲打斷她，而是等她繼續說。

“……那些能在白天活動的變異蜘蛛，應該沒有大范圍出現，而是在0331避難所周圍出現了……或者說，是有人在0331避難所周圍發現了這樣的變異物種。”

“于是，”

“導彈就落下來了。”

“這種蜘蛛繁殖能力很強，一只母蜘蛛能產下上千枚卵。所以，他們想第一時間將隱患排除掉。”

夏小池臉上的苦澀更濃了幾分，她回憶道：

“我今天在0331避難所外面看見了很多坑洞……我以為是爆炸揚起的煙塵把老坑掀起來了。現在想想，那些坑洞是新的……他們同時發射了數枚導彈……難怪能把0331避難所炸成這樣。”

“對他們來說，我們的存在無關痛癢，他們不會管我們的死活。他們只需要摁下按鈕消滅他們想消滅的蜘蛛就好，其他的，不在他們的思考范圍里。”

“……所以，我的家才這樣消失了。”

夏小池平靜的說完這一切。

仿佛是一位無關緊要的聽眾，她正在聽別人的悲慘遭遇、面對別人的不公命運，臉上除了苦澀，什么也沒有。

方明從始至終都在觀察她的表情。

這就是……AI處理情緒的能力？

太假了。

但也太真實了。

她這樣的反應，給人一種絕望之后一無所有，心底的憤怒完全被錯愕和迷茫掩蓋。

她太渺小了，渺小到甚至連說一聲‘不公平’也不行。

別說反抗了，在住進方明的庇護所之前，夏小池連活下去都是一個問題。

在這個時代，最沒用的情緒就是‘憤怒’，最不應該有的行為就是‘懷舊’。

只有不斷的向前看，才是這里的生存法則。

夏小池此刻的反應，讓方明一時間有些拿不準，這到底是因為計算出來的AI缺乏感情，才導致的漠然。

還是說……這是另一種理智的表現。

當一個人的理智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緒時。

那她一定是個足夠堅強的人。

四周安靜了足足十分鐘。

夏小池最后什么也沒說。

方明也是沉默著閉口不言。

方明能控制的范圍還是太有限了，離開這個庇護所，他什么也沒有，唯一的武裝力量還是一臺一發就熄火的炮臺。

不管是方明還是夏小池，此時都心知肚明。

此刻的一切情緒都是在無能狂怒。

只有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才有資格去探究這些事物的真相。

方明不知道夏小池怎么想的。

但作為和夏小池擁有同等遭遇的‘玩家’，武裝庇護所、強化游戲角色，一直都是他的目標。

“準備睡了？”

“嗯嗯……”

畫面里，夏小池一瘸一拐地去隔壁房間拿過來一條保溫毯。

她將保溫毯搭在自己的身上，隨后躺在床上把自己卷在一起，緊裹著毯子只露出一雙水靈靈的黑色眼眸。

“系統哥哥呢？”

她望向天花板。

“我也準備睡了。”

方明挪了一下身子，也跟著躺了下來。

他身上這條被褥，護工昨天才更換過，上面有清晰的檸檬香氣。

方明閉著眼睛，感受著檸檬的氣味，這種味道讓他聯想到維生素、然后是維生素泡騰片。

最后，那位雙腿筆直纖長、臀部勻稱、腰跡緊實、鎖骨白皙……以及一張漂亮臉蛋的小女主就浮現在了他腦海里。

方明猛地睜開眼睛。

有那么一瞬間。

方明有一種自己和夏小池躺在一起的錯覺。

淡定地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日歷。

嗯，果然。

春天要來了。

“系統哥哥……您睡著了嗎？”

夏小池裹著自己的小被單，一雙眼睛在燈光下眨了眨。

方明把手機畫面切換過來。

“沒有。”

“喔……”

夏小池縮了一下腦袋。

兩人淺淺搭了幾句話，便又陷入了無言之中。

明明前幾天用文字溝通的時候，方明和夏小池的狀態都還沒有那么拘謹。

但是現在變成了語音聊天，味道就完全變了。

對夏小池來說，系統大哥的神秘感揭開了一層，變得更親近了一些。

對方明來說，這就是在用語音玩galgame（美少女電子互動游戲）。

雙方都覺得很刺激。

“夏小池。”

沉默良久之后，還是方明打破了寧靜。

“嗯嗯嗯？？”

夏小池慌了一下，把腦袋再次藏進了被窩里。

“你怎么看我？”方明問道。

他很好奇。

自己作為玩家，在這位游戲女主的眼里，到底是個怎樣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