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你真的確定自己沒有接觸過精神藥物嗎？”

“嗯，剛才在路邊喝了瓶紅牛算不算？”

“這個...是保健品，不礙事。”

空氣之中彌漫著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靠近窗戶的一側，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坐在辦公桌前，一邊舉著手中的病歷和體檢報告，一邊詢問道。

雖然滿臉褶皺為其平添了幾分和藹可親的味道，但周燭仍看出了他的煩惱。

醫生上下掃視了兩眼這個治療失眠的年輕人，嘆了口氣道：“你的情況，是我從業以來見過最奇怪的。”

“這個月已經用上了從藥物治療到催眠診治等多種方法，效果甚至不如你隔壁鄰居敲鍵盤的聲音。”

周燭心里咯噔一聲，趕忙問道：“可是我中間隔幾天就能睡上幾小時，甚至每次還能做夢......”

聽到這里，醫生眼神變得古怪：“問題就出在這，我從業十幾年還沒見過哪個失眠癥患者能連續一個月都做同樣的夢。”

說罷，他又在心里補充了一句：印象深刻的更罕見。

做夢很奇怪嗎？

誰規定失眠癥患者不能做夢了？

“你再把你做的夢重復一下，我用科學的手段幫你分析分析。”活動下五官，醫生放下手中的病例和體檢報告，從抽屜里拿出一本《周公解夢》。

周燭點頭，熟練地開始復述那個糾纏了他三十個夜晚的荒誕場景：

死寂的鋼鐵叢林，破敗的廢墟，原始植物撕裂混凝土的詭異生機，空無一人的死城……以及那聲總是把他驚醒，或者帶來詭異“廣播”的槍響。

“稍等一下。”醫生仿佛回到了大學時期備戰期末考試的狀態，手中的《周公解夢》嘩嘩作響，最后停留在一頁。

在之前的一個月中，他多次聽到周燭如何介紹夢境剛開始的那一幕，但皆是探索潛意識云云，沒有具體解釋。

“有了！”醫生興奮地大腿一拍，目光鎖定在書頁上的幾行字：“夢見城市說明你在現實生活中感受到了壓力和焦慮。”

“可我馬上就要升職為項目副經理了。”

“嗯...還有，如果你夢見的是空蕩蕩的大街，證明你渴望人與人之間更加親密。”

周燭點頭道：“確實，我有時候會希望自己的工作是國道大運測速員。”

醫生問道：“聽名字挺復雜的，具體方向是？”

“站在馬路中間，拿個測速儀拍第一視角。”

“額...也挺好。”

言歸正傳，周燭繼續說夢：“當我走在城市廢墟時，聽不到任何有關活物的聲音，可每次走到一處廢棄的廣場中央時，便能聽到一聲槍響。”

“然后你就醒了？”醫生重新將《周公解夢》放回抽屜，憑借自己十幾年從業經驗分析。

“不確定，有幾次跟著槍響出現的還有電流聲，像是收聽信號差的廣播，隨機性播放出幾句公告。”

周燭沉下身體，將雙肘抵在膝蓋處，沉思了一會兒，旋即抬頭看向醫生說：

“游戲服務器信號波動異常，修正方案啟動中，目標人物數據正在修復...修復時間大約為地球日三天。”

“目標人物數據錨點無法鎖定，即將自動退出服務器...”

距離上面提到的地球日三天還剩十三個小時。

“所以我想知道人物數據修復完成是什么情況，會不會鎖定我的數據錨點然后定向傳送異世界？”周燭雙手一攤無奈道。

他是個標準的打工人，因為沒錢買電腦經常在網上云通關經典單機游戲，看著別人一步步打敗BOSS贏得勝利，仿佛是自己在親手操作，這是他唯二的樂趣之一。

醫生聽完他說的話后，滿臉的問號。

正常的失眠癥患者往往都會因為難以入睡和反復醒來而精力下降，陷入思緒凌亂和記憶力下降的情況。

可周燭呢？

不分時間、地點、場合倒頭就睡，時間不長但質量極高，以致于一個月了還有心情看游戲視頻。

再者說記憶力，醫生敢保證自己以往的病人，沒哪個能像周燭這樣詳細描述夢境的，甚至還分辨出槍聲和電流聲。

周燭是個普普通通的人，沒有出生在為金錢過多而煩惱的家庭，孤身一人自由闖蕩。

在公司的日常是寫寫方案開開會，人緣不算好也不算壞，但大多數的時候還是會一個人吃飯。

“關于你做夢的分析，我的診斷結果還是精神壓力太大，回家適當放松一下比較好。”

想了想隨后放棄自己的理論知識，醫生已經搞不懂周燭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只能給出折中的方案保守治療。

不過少出門是有必要的，既防止猝不及防的睡著給廣大市民帶來不必要的驚慌，也省了叫救護車的錢。

身為醫生，最主要的就是時刻為病人著想。

“謝謝醫生。”周燭拿起靠在椅子腿邊的背包，向面前之人道謝后，轉身離開了科室。

回到家，空蕩的出租屋只有電腦機箱低沉的嗡鳴。周燭把自己扔進椅子里，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距離夢里那個“地球日三天”的倒計時，只剩不到十三小時。

他熟練地打開常逛的游戲論壇，在搜索框輸入關鍵詞：服務器、人物數據錨點、異常信號、強制退出。

頁面刷新，跳出來的大多是些不著邊際的吹水帖和暴躁老哥的怒噴。就在他準備放棄時，一個標題映入眼簾：

在各種吹捧狂噴的帖子中，他找到了一個昵稱為“再不睡覺就猝死”的用戶發言，其矚目程度猶如獵奇本中的單推純愛。

【ID：再不睡覺就猝死】：救命！連續一周夢見被密室觸手怪吞掉！腦子里老是有幻聽，有相同情況的兄弟嗎？

周燭精神一振，點進去。內容卻讓人失望，樓主語無倫次，只反復強調被“粘稠冰冷的東西包裹”，其他全是無意義的恐慌發泄。

他試著點開私信窗口，一個刺眼的紅色三角警告彈出：該用戶拒絕接收私信。

“嘖，被本子畫師騷擾怕了？又是魔法少女慘遭迫害的一天。”周燭撇撇嘴，不死心地刷新頁面，再次精準搜索。

這次，多了兩個新帖子。

【標題：試問在恐怖靈異世界尋求邂逅是否搞錯了什么？——關于被萌妹形態的三角頭扛著大刀追逐是什么體驗？】

【標題：震驚！深度睡眠中驚覺“上輩子記憶復蘇”，原來我是托馬斯回旋機關炮重生！】

周燭試著點擊第一個帖子鏈接，可指尖觸碰屏幕的瞬間——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酥麻感從指尖瞬間竄遍全身！

掌中的手機猛地變得滾燙，屏幕上的文字和圖片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扭曲、蕩漾開來，形成一個高速旋轉的、深不見底的數據漩渦。

“我靠！”

周燭下意識想甩開，但那手機像烙鐵般死死黏在掌心，橡膠手機殼甚至發出了焦糊味！屏幕亮度在瘋狂閃爍中驟然提升到極限，刺目的白光幾乎要灼傷他的視網膜！

緊接著，那個在夢中縈繞了一個月、帶著強烈電流雜音的“廣播”，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和強制力，蠻橫地灌入他的意識深處：

【人物數據修復完成度：99.99%...100%，錨點鎖定成功。】

“天賦發掘中......”

“身份賦予中......”

【姓名：周燭】

【性別：男】

【等級：lv1】

【年齡：16】

【天賦：軀殼（唯一性）】

【屬性：力量：D級；速度：C級；體質：D級；智力：C級；感知：C級】

【身份：你被父母寄予厚望，借助冷凍艙來到戰爭后的世界，曾經生活的莫爾市已經化為了歷史的余燼。在未知的某天，你因定時結束蘇醒，也是從此刻開始，你便為了活下去而努力。】

【坐標載入：莫爾禁區（廢墟態）...】

【新手生存任務發布：直到黎明。剩余時間：12小時。】

“游戲開始。”

周燭眼前一黑，仿佛整個靈魂被視網膜中的數據漩渦粗暴地抽離、撕碎，接著被無法抗拒的洪流裹挾著，拋向一片冰冷、死寂、彌漫著鐵銹與塵埃氣息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