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的時候正好趕上死神周年生日。

侍者按照慣例想了一個助興的節目。

給了我和同時死亡的女孩一個PK復活的機會。

侍者出題：“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那就比比你們死后誰的媽媽更傷心吧，給值得被愛之人一個復活的機會?！?

女孩頃刻臉色煞白，小聲自我安慰：

“媽媽不愛我，我是自殺的，這很難贏......”

而我下意識驚呼出聲：

“我肯定會輸，是媽媽殺死了我！”

1

“不要，我退出。”

剩下的話被一道無形的鞭子抽斷了，鞭條結結實實落在我本就不存在的魂魄身上。

痛，如巖漿灌注，比死時還要痛。

“死神選你參加，你沒有拒絕的權利，再議直接打入巖漿地獄。”

侍者無臉，勝似夜叉。

沒有眼淚，我只好哭哭啼啼狀爬起身，不再反抗。

好在死神并未因我而動怒。

侍者：“三局兩勝。誰贏了，可以復活到過去的任何時光，而誰輸了，就墜入萬劫不復的地獄，陳添和林云瑤你們聽懂了嗎？”

“地獄？是那里嗎？”

女孩手指的地方，黑得深不見底。

一聲聲穿破束縛掙扎出洞口的慘叫聲，讓在場所有的鬼魂都陣陣發怵。

那就是巖漿地獄，只有罪無可恕之人才會被囚禁于此。

“是?！笔陶咚伎家粫海蜷_了觀世鏡，所有鬼魂都湊了過來。

我和女孩被簇在了第一排。

侍者宣布：“現在距離你們死亡已經過了九個小時?！?

“第一局，誰的媽媽能第一時間發現自己女兒死亡？接下來，先出現的畫面就是贏的那方?！?

我不動聲色地笑了。

“媽媽殺了我，誰能比她更早發現我的尸體？”

陳添原本沮喪的臉像要哭了，“難道我第一局就要輸了嗎？”

眼前的畫面逐漸清晰，她拽著我胳膊的手不斷收緊。

不一會兒，女孩的尖叫刺痛了我的耳朵。

“是我！是我的媽媽！”

2

陳添媽媽撲在早已僵硬的尸體上，哭得幾乎暈厥。

“你別裝睡裝病，你這招我小時候就用過，騙不了我?！?

“等醫生看了，我再好好找你算賬，休想偷懶！”

畫面里充斥著女人的罵聲，定格在陳添痛苦的尸體臉上。

盡管女人還在罵著，可逐漸趨于哽咽的罵聲讓大家都明白，女兒死了，媽媽的心碎了。

待救援人員到場，女人依舊絮絮叨叨說著女兒學習不用心，不上進。

直到白布蓋過了女孩的臉，女人徹底崩潰。

“不能蓋上！她沒死，我的女兒只是太累了......”

“冷靜點，陳女士！節哀！”

畫面停止，陳添眼中盛滿了懊悔。

“原來我的命比成績更重要啊，我怎么這么傻，不應該自殺的，媽媽哭起來眼睛會痛的......”

“小時候媽媽拿尺子打我，拿鞋底抽我，讓我上進，我總以為是為了她的面子。長大之后，我懂了媽媽的苦心?！?

“媽媽死后，我不記媽媽夸贊過我，只會反復想起媽媽罵我的那些話。”

......

眾鬼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

我心里酸楚。

我的媽媽從不過問我的作業。

每一次在墻上貼上獎狀，每一句老師贊美的話，我都拍給她看，消息如石沉大海。

后來，我更加刻苦，出現在校園優秀榜上，出現在教育局公眾號上，出現在采訪節目中......

我肆意張揚的努力，她大概也看不見吧。

“為了公平起見，下面放的是同一時間陳添媽媽的畫面。”

侍者揮了揮手，畫面轉到了一個狹小的出租屋。

破舊的小屋讓我一愣，“爸爸說媽媽嫁給了大老板，怎么會？”

“這個房間好像還是隔間，大概500塊一個月吧，死前我送外賣就是住這種房子?！?

“大老板？難不成是大老板家的地下室？哈哈哈?！?

我裝作沒有聽到他們的議論，盯著屏幕。

灰白的頭發隨意挽著，一身厚重的珊瑚絨睡衣，配著一雙劣質棉拖。

心想，這不是我的媽媽吧。

可她轉過來的臉，某一刻和我記憶中的媽媽，萬全重合。

吊死鬼推推我：“她在干什么？你死了，你媽這么高興??？”

媽媽一手拎著紅色連衣裙，一手拎著一件藏青色大衣。

衣服看著極新，像是......赴一場約會。

媽媽手機響了，她夾著手機對著鏡子比劃。

“嗯，要見重要的人當然要穿新衣服了?！?

“你媽這么大年紀還約會啊?！?

“好可憐，女兒死了，親媽還在談情說愛?！?

戲謔的笑聲，讓我無地自容。

我強裝鎮定：“媽媽殺了我，她發現我死亡的時間應該是最早的。你按照這個算，不對?！?

侍者發出一聲輕笑。

“那你看看，到底是誰殺了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