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趙明輝都享受著眾星捧月的感覺。

每次講課時，看著一名名學員，在他面前奉承討好的樣子，就有著難以言喻的滿足。

像今日，一切都很順利。

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這新晉的高級學員陸原，著實有些不懂事了。

到現在，都是自顧自站樁。

不說送禮，最少，也得來敬一敬他這個師兄。

“趙師兄，陸原他這是才氣血循環，還在適應感覺，穩固樁功呢。”

聽到趙明輝的聲音響起，嚴峻趕緊停下站樁，心里暗罵，臉上的笑意，卻是在酒窩里蕩漾。

他趕緊兩步走到陸原的旁邊，第一時間解釋道。

“是嗎？”

目光落在陸原的身上，趙明輝一步步走來，語氣居高臨下。

“肯定啊，陸原昨日才到武館，都還沒適應過來……”

嚴峻的話語還未說完，就被趙明輝毫不分說打斷：“我問你了嗎？”

“你能替陸原回答，你還能替陸原修煉嗎！”

“武道之路，只有自己才能走！他若是現在不懂得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的道理，這輩子，就只能閉門造車！還來我們蟄龍山武館干嘛？”

“在自己家修煉不更好嗎？”

“如果沒記錯，你叫嚴峻對吧。才中級學員而已，不想著好好站樁，跑過來搭什么話。”

“一個站樁閉門造車，一個站樁三心二意，你們兩人，還想成武者？”

趙明輝連發質問，聲音氣勢越來越足，仿佛是越說越有理。

周圍的一些學員，紛紛點頭，窸窸窣窣交頭接耳。

雖然聽不到在說什么，但嚴峻的臉色逐漸漲紅。

蟄龍山武館，對學員的修煉要求，都是較為松散的。

但有一點，卻是嚴苛無比。

任何學員，都必須恭敬對待正式弟子。

輕者可能就是略微懲戒一番。

重者甚至是直接逐出武館。

嚴峻知道，如果現在自己再開口，無疑將會從解釋，變成了頂嘴。

他咬了咬牙，只能默默垂下頭顱。

果然，哪有什么井水不犯河水。

明明今天陸原，在聽課時都是認真無比的。

現在的站樁，也是已經沉浸到了狀態里。

就這樣，還要被針對。

這趙明輝……

手掌用力握了握，事到如此，嚴峻也沒有辦法。

只能是低個頭，往后送個禮，這事，應該就能過去了。

“呼……”

在幾十道目光注視之下，陸原終于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他收起樁功架子，睜開的雙眸，直視著位于三四步之前的趙明輝。

“趙師兄，舊武之路，是堂堂正正之路。”

習武的半年里，陸原可不是只有簡單的站樁、打拳。

他翻找過大量的資料，看過各個時期舊武天驕的習武經歷。

知道習武之中，有比站樁、打拳更重要的事……那便是，養氣，蓄勢！

就因為沒有去請教，去討好，去溜須拍馬，就被敲打、針對，斥責成不了武者？

在這樣的正式弟子面前，他若是低了頭，去求饒，去送禮。

那習武的意義何在，養的氣，蓄的勢，又何在！

舊武之道，是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是勇猛精進，殺伐果斷！

是千金一諾，視死如歸！

新紀元八百年來，就從來沒有一個舊武天驕的路，是卑躬屈膝低頭下氣跪出來的！

陸原的目光，越來越平靜。

沒有人知道，此時的他，面若平湖，胸藏激雷！

沒有請教，就是自矜自滿，就是閉門造車？

這是哪門子道理！

“什么堂堂正正之路！你懂舊武還是我懂舊武！在家里，你怎么習武，我們蟄龍山武館都管不到，但在武館，我作為正式弟子，被你們叫一聲師兄，就要對你們負責！”

“現在看來，你的心性，果然有問題，需要好好磨礪一番。自矜自滿，到如今還不知錯，還要頂嘴。”

“既然趙師兄覺得我的路子錯了，成不了武者。我又覺得我的路子沒錯。”

“那不妨等一段時間。看看我到底需要多久，才能成為武者。”

“希望到時候，請趙師兄不吝賜教。”

面對趙明輝扣下來的一頂頂帽子，陸原沒有半句解釋，已經做下決定的他繼續開口，聲音平靜，目光不避。

趙明輝心中如何想的，他不在意。

是表現欲過頭，想要殺雞儆猴，建立威嚴也好。

是莫名嫉妒，因為沒有去請教內心不滿也罷。

他只是告訴趙明輝他的回答。

陸原站如青松，話語落下，卻恍若颶風席卷，幾十名武館學員，盡皆嘩然。

整個練武場中，所有目光都凝聚而來。

在他的身前，原本認為執掌一切的趙明輝瞬間眼眸睜大，臉色鐵青！

“好！好！好！”

“能成武者，還不吝賜教！”

“好，好的很！”

趙明輝一字一句，聲音低沉之間，周身的勁力，都像是要勃發而出。

陸原的這番話，無疑是在狠狠地打向他的臉。

代表著陸原無需他的指點。

代表著陸原認為自己的閉門造車，也一樣能成為武者！

這是對他的無視！蔑視！

“看來陸學員，是真的天資過人，對我們蟄龍山武館的樁功，能做到無師自通。看來都不需要我指點，自然也不用接受責罰了。那就好好站樁，我期待著你成為武者的那一天！”

“今日講課，到此結束。”

目光狠狠在陸原身上剮了一眼，趙明輝的骨關節發出聲響，轉身壓住內心的怒火。

身為正式弟子，他是不能對學員出手的。

他的上面，還有著師兄、甚至是館主。

現在出手，是以大欺小，是心胸狹隘。

他只能等，只能等陸原成為武者，向他賜教的那一天。

那天，他會親自出手，打斷陸原身上的脊梁，踩在陸原的頭顱上，讓陸原看清，何為武者！

“嗒！嗒！嗒！”

趙明輝的背影越走越遠。

周圍的學員，都被這突然發生的情況，震驚的說不出話，看向陸原的目光中，有敬佩，有嘲笑，有譏諷，有哀嘆，有可惜……

一旁，嚴峻抬起頭，仿佛是第一次認識陸原，半晌，才憋出一句：

“義……義父……你剛才……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