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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她的一只手臂依舊不自然地扭曲著,露在外面的臉頰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凍得發紫,緊閉著眼睛,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那枚在爆炸中被他死死護住的、裝滿“起源之種”的注射槍,此刻就掉落在她手邊不遠處的石縫里,針筒上沾滿了泥沙。

吉克心頭一緊。他強忍著劇痛,手腳并用地爬過去。粗糙的礁石磨破了他的膝蓋和手掌,留下道道血痕。他顫抖著伸出手指,探向皮克的頸動脈。

微弱的搏動傳來,雖然緩慢,但確實存在。

還活著!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慶幸瞬間席卷了吉克,幾乎讓他再次癱倒。他靠在冰冷的礁石上,劇烈地喘息著,環顧這片陌生的、充滿敵意的海岸。

眼前是陡峭高聳、如同巨獸獠牙般的黑色懸崖,表面覆蓋著濕滑的深綠色苔蘚和一些低矮的、在狂風中掙扎的灌木。懸崖向兩側延伸,看不到盡頭,隔絕了向內陸探索的可能。他們所處的,只是懸崖底部一片犬牙交錯的礁石灘涂,狹窄而危險,隨時可能被漲潮的海水徹底淹沒。海浪如同永不疲倦的白色巨獸,咆哮著撲向礁石,激起數米高的冰冷浪花。

天空陰沉得如同鉛塊,厚重的烏云低垂,看不到一絲陽光。寒風如同刀子般刮過裸露的皮膚,帶走僅存的熱量。目之所及,除了冰冷的海水、猙獰的礁石和絕望的懸崖,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這里是世界的盡頭,是遺忘的角落。

絕對的孤立無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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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糟糕的是,吉克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獸之巨人之力如同被徹底抽干,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枯竭和沉寂。強行注射“起源之種”引動始祖之力擊潰夜鶯,代價是本源力量的透支。短時間內,他連最基本的巨人化都難以做到。而皮克重傷昏迷,車力巨人的力量更是遙不可及。

生存的危機,比冰冷的礁石更真實地壓迫著神經。寒冷、饑餓、傷口感染、失溫……每一樣都能在短時間內要了他們的命。

吉克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身體的劇痛和內心的冰冷絕望。他不能死在這里,更不能讓皮克死在這里。他還有事情要做,向馬萊復仇,找到艾倫,改變那該死的未來!

他掙扎著爬起身,開始在這片狹窄的死亡灘涂上搜尋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幸運的是,他們簡陋的木筏雖然解體,但一些殘骸被海浪沖上了附近的礁石。

幾塊相對平整厚實的木板。幾段被海水泡得發脹、但還能用的粗麻繩。一個被撞癟、但奇跡般沒有漏光的金屬水壺,里面還殘留著一點點淡水!最珍貴的,是一個用油布包裹嚴實、居然保存完好的小急救包,里面有消毒藥粉、止血繃帶和幾片止痛藥!

吉克如獲至寶。他立刻回到皮克身邊,小心地撬開她的嘴,將寶貴的止痛藥片碾碎,混合著水壺里僅存的一點淡水,給她灌了下去。然后,他解開皮克身上那件濕透的外套,檢查她扭曲的手臂和額角的傷口。傷口被海水泡得發白,邊緣紅腫,情況不妙。他小心翼翼地用消毒藥粉(帶來一陣劇烈的刺痛,讓昏迷中的皮克無意識地蹙眉)處理傷口,再用繃帶仔細包扎固定好她的斷臂。做完這一切,他幾乎虛脫。

他將找到的木板拖到懸崖底部一處相對背風、地勢稍高的凹壁下。這里勉強能避開正面襲來的海浪和刺骨的寒風。他用繩索將木板捆綁固定,搭成一個極其簡陋的“A”字形窩棚框架,然后將自己和皮克那兩件濕透破爛的外套蓋在上面,聊勝于無地充當屋頂和遮蔽。最后,他將依舊昏迷的皮克小心地挪進這個勉強能稱之為“庇護所”的地方,自己則守在入口處,用身體盡可能為她擋住寒風。

做完這一切,吉克靠坐在冰冷的巖壁上,疲憊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拿出水壺,珍惜地抿了一小口微咸的淡水,滋潤著干裂出血的嘴唇和火燒火燎的喉嚨。寒冷和疼痛讓他無法入睡,只能強打精神,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和皮克的狀態。

時間在呼嘯的海風、單調的海浪聲和刺骨的寒冷中緩慢流逝。天色越發昏暗,雨絲開始飄落,夾雜著冰粒,打在臉上如同針扎。

就在吉克意識開始模糊,幾乎要被寒冷和疲憊拖入昏迷時,他懷中的貼身口袋,突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金屬的冰冷觸感。

是那枚從夜鶯巨人殘骸上剝落的、帶著馬萊陸軍裝備部鷹徽印記的金屬片!

冰冷的金屬棱角硌在皮膚上,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瞬間燙醒了他昏沉的神經!多托·匹克西斯那張看似忠厚、實則陰冷的面孔,軍部高層會議室里那些虛偽而充滿殺機的目光,夜鶯巨人爆炸瞬間那刺眼的火光……一幕幕畫面伴隨著被背叛的怒火,瞬間沖垮了寒冷帶來的麻木!

軍部!他們不僅要奪回巨人,更要他吉克·耶格爾的命!甚至不惜犧牲皮克,犧牲整船的無辜者!

這枚徽記,是鐵證!是他反擊的武器!更是他心中熊熊燃燒的復仇之火!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那枚冰冷的徽記,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就在這時——

“呃……”一聲微弱痛苦的呻吟從窩棚里傳來。

吉克猛地轉頭。只見皮克·芬格爾的眼睫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神起初是渙散的、茫然的,如同迷失在濃霧中。但很快,劇痛和冰冷的現實讓她的意識迅速凝聚。她看到了簡陋的窩棚頂,感受到了身上濕冷的衣物和手臂傳來的鉆心疼痛,也看到了守在入口處、渾身濕透狼狽、臉色蒼白但眼神異常銳利的吉克。

“吉克……”皮克的聲音嘶啞微弱,幾乎被風聲淹沒,“這……是哪里?”

“帕拉迪島的海岸,大概。”吉克的聲音同樣嘶啞,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我們……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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