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如劍,直指蒼穹,好似盡忠職守的衛士,世代守護著趙家先輩安眠的圣地。
山間云霧繚繞,輕盈飄逸。
抬眼望去。
一座座墓碑錯落有致地排列著,碑文清晰可辨,記錄著趙家歷代先人的姓名與生平事跡,承載著后人對先祖無盡的追思與敬仰。
李氏跪在亡夫的墓碑前,紅腫不堪的眼睛里淚水止不住地奔流,好象有把刀扎進了心臟,一進一出地拉動著,心痛至極:
“風兒,真的不能等過了頭七再下葬嗎?你爹的魂兒若是回不了家,怕是要成為孤魂野鬼哩,你當真舍得嗎?”
漢末三國的喪葬文化中,逝者過世后的七天里不可下葬,需停靈于靈堂之上,直到頭七一過,才能掘土下葬。
“母親,不是風兒不愿意過了頭七再下葬,只是如今局勢兇險,黃巾賊子若是卷土重來,必是一場惡戰、苦戰,屆時哪有時間安葬父親?
您放心!”
趙風當即保證道:“二叔已經安排好了法事,每天皆會做法,保證父親的魂魄不會成為孤魂野鬼,可以再入輪回。”
“嫂嫂。”
一旁趙勇也上前寬慰:“您千萬別責怪風兒,如此安葬兄長,實屬迫不得已,其實風兒他心里最難過了。”
趙風身為常山趙家的嫡出長子,深受家族的栽培,尤其是家主趙安,更是在他身上傾注了全部的心血,父子二人的關系極其密切。
實際上!
就連趙勇都不敢想象,趙風提出五天安葬的決定時,內心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激烈斗爭,這不僅是對父親的愧疚,更要承受全族人,甚至塢堡鄉民的非議。
“報—!”
話音剛落,山下便傳來一聲急促的傳報。
趙風扭頭望去。
但見......
傳令兵趙四順著石階狂奔上前,神色慌張,氣喘吁吁,甚至顧不得行禮,便抬手指向塢堡城門的方向:
“族長......黃......黃......黃巾......”
“阿四別急,喘口氣,再說不遲。”
頓了頓,趙四大喘口氣,神色稍稍緩和,便立刻回道:
“二叔、族長,大事不好了,據可靠情報,黃巾賊寇大隊兵馬已經殺到塢堡外三里了,要不了多久,便會抵達塢堡。”
“來得可真快!”
趙風心中巨震,黃巾賊寇的動作比他想象中還要快些,原以為可以親手安葬父親趙安,但現在來看,沒機會了。
“二叔,家父便交給你了,我且去塢堡瞧瞧。”
“好!”
趙勇飛快點頭:“你放心回去,主持軍務,務必要守住塢堡,安葬你爹的事情,交給二叔即可,你不必操心。”
“嗯!”
趙風頷首點頭,隨后噗通一聲,跪在趙安的靈柩前,接連磕了三個響頭:
“父親,原諒風兒不孝,不能親手將您安葬,待我擊潰賊寇,再來陪您。”
“走!”
隨即,趙風霍然起身,把手一招,頭也不回地離開趙家祖墳。
等他來到塢堡城頭,黃巾賊寇的先頭部隊,已經在城外三百步處列好軍陣,嚴防死守,靜候大軍。
放眼望去。
一道土黃色的溪流正緩緩匯向塢堡,在各級將校的指揮下,井然有序地列起軍陣,各級軍旗也隨之豎起,迎風招展。
約莫半個時辰,黃巾賊寇列陣完畢,八個整齊的方陣如同磐石般,立于趙家塢堡城外,密集的戈戟遮蔽了他們頭頂的天空。
“好個黃巾賊寇,足足八千兵馬,還真給我趙風面子。”
雖然趙風料到雙方兵力會比較懸殊,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居然能懸殊到這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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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令人發指!
“多少?”
趙嶺驚呆了,頰邊的肌肉緊緊一跳:
“賊子竟有八千人?”
趙風沒有遮掩,肯定地點了點頭:
“八個方陣,每個方陣二十排、五十列,合千人,共計八千人。”
嘶—!
趙泰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可惡!黃巾賊寇為了拿下咱趙家塢堡,還真舍得下血本,足足八千人,這得殺到什么時候?”
趙嶺咽了口口水,同樣倍感壓力山大:
“別說是八千黃巾賊寇,就算是八千只豚犬排隊讓咱砍,沒有半個月,咱都砍不完。”
“半個......月?”
趙泰怔怔地望著城外黃巾,嚇得連呼吸都屏住,臉上的肌肉僵著,好像不知該做出怎樣的表情才好。
“族長,咱接下來該怎么辦?”
趙嶺實在想不到任何對策,只能滿臉期盼地望向趙風,叛軍彪悍的陣容已經徹底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
“賊軍主將呢?”
趙泰的目光在黃巾軍陣中來回掃視:
“如果他敢像張奎一樣,與族長在軍前對陣,然后一擊斃命,屆時我軍蜂擁而出,必可大獲全勝。”
“若真能如此,自然最好。”
“怕只怕......”
趙風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滿面惆悵:
“賊軍主將吸取了張奎敗軍的經驗,不與我軍前斗將,反而直接派兵攻城。”
“不管怎樣,總得試試。”
趙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扭頭沖城外的黃巾嘶聲怒吼:
“賊軍主將何在?可敢出陣與我趙家家主決一死戰?”
......
“嗯?沒反應?”
趙泰神色木然地頓了頓,隨即跟著大聲嘶吼:
“怎么,害怕了嗎?難不成想當縮頭烏龜?”
......
咚!咚!咚!
咚咚—!
罵聲剛落,氣勢磅礴的戰鼓聲隨即響起。
舉目望去。
但見......
土黃色的中軍緩緩散開,從里面策馬走出一員披堅執銳的虎士,身后還跟著兩個扛旗兵,左側“蒼天已死”,右側“黃天當立”。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
三人方才出陣,各級將校的軍旗立即舞動,八千士卒紛紛高舉兵器,口中不停地嘶喊,向李大目狂熱的回應。
不得不承認,八千人的嘶吼聲,如驚雷,似海嘯,勝山崩,輕而易舉便將趙家塢堡此前大獲全勝的氣勢,碾得渣都不剩。
“吾乃起義軍渠帥張白騎帳下李大目是也,奉渠帥令,征討趙家塢堡。
誅殺張奎者何在,速速出來答話!”
“常山趙家新晉家主趙風,在此已恭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