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管理員見差不多了就小聲說:“讓一下吧,等會兒萬一出人命了可不好。”眾人這才讓出一條路,此時的謝奧盛幾個人已經口齒不清了,有人捂著腿,有人抱著胳膊滿地打滾。
云少初幾個人,也只是不同程度的輕傷,管理員見謝奧盛一行人的傷勢嚴重,卻不致命,于是示意外面的同學,眾人一轟進去,每人或多或少的都給了他們一拳頭。
這場鬧劇最終是以謝奧盛等人引起公憤造成的團架事件,眾人只是不輕不重的被批罵了幾句,共同兌了一些錢收場。
而謝奧盛一行人卻在省城住院,落下了不少課程。
......
這幾日葉丁蘭一直沒有來教室,他爺爺親手給她做的龍井茶香包被毀了,她的班主任張婷婷卻說她矯情,不就是個龍井茶香包嗎?有必要這么在意嗎?毀了不能再賣嗎?
整整兩日她沒有吃,沒有喝,也沒有說話,只是偶爾茫然的環望四周,又小聲啜泣起來。
李牧鈴害怕葉丁蘭會想不開,于是也請了兩天假,靜靜的陪著她,云少初兩天沒見葉丁蘭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宋書陽和鐘雷也心神不寧的。
直到三天后才見葉丁蘭臉色蒼白的來到教室,她用麻木茫然的目光望著所有人,原本那恰到好處的憂傷被絕望取代。他不再給各個老師泡茶,不再充滿希望,彌漫著絕望與死寂,他會莫名的抽泣。最后在全班的要求下被迫轉到七班。
顧眉十分可惜,多好的一個孩子泡的一手好茶就這樣被毀了。
于是他特意將葉丁蘭調到云少初的左邊,云少初的右邊依舊還是宋書陽。
誰知過了幾天,桑言和李牧鈴也調到了七班,還成為了同桌,桑言又變回了從前的那個中二少年。
“丁蘭去操場上逛一下嗎?”葉丁蘭麻木茫然的望了望李牧鈴,又望了望桑言,突然又落下了淚水。桑言這才明白葉丁蘭不再是假期時的那個葉丁蘭了,她是那樣的絕望脆弱,眼中沒有了一絲光亮。
“實在不行,”李牧鈴頓了一下,沒有說話了。
葉丁蘭感覺絕望像一把沙子,忽的灑滿了她的心,一點點的滲入,絲絲的涼,絲絲的痛但看見好友時心又像被暖風吹過一般舒適。
“走,我們去秋風街吧。”葉丁蘭像往常一樣柔聲的說,幾人連忙應一下,生怕她會反悔。
跟在她的身后,兜兜轉轉,停在了秋風街38號的門口,這是一家店鋪,賣的是甜點,有紅豆沙,綠豆沙,雙奶皮多色冰淇淋球,水果刨冰......
李牧鈴給葉丁蘭買了一碗木瓜燉奶,餓了的葉丁蘭提起點精神,端起來大口大口的吞咽。
云少初想了想往街深處跑,回來時手中提著一包龍井茶酥,見葉丁蘭有些茫然,他便往前面一推我,我見你很喜歡龍井茶。”話還沒說完,人倒是先笑了起來,充滿了陽光朝氣,有點憨憨。
葉丁蘭也不好意思笑了笑,憂傷而溫柔,眾人也松了一口氣,能看出葉丁蘭此時的心情還不錯于是趁機提出逛夜市。
所謂夜市,不過是一個夜間美食街。
“丁蘭,我現在桑言去那邊!”李牧鈴說著便拉著桑言跑到了遠處一個賣章魚小丸子的車攤前,云少初心情很好。
“我我可以拉你嗎?”見葉丁蘭有些疑問,頓了一下又補充“這兒人多雜亂。”
葉丁蘭想了下,也對便同意了,他突然眼前一亮,扯著云少初向一個雜貨攤前擠去。
“叔叔,這個竹尺多少錢啊?”葉丁蘭指著一個60多cm長的竹尺問攤主,攤主伸頭看了看,伸出三個手指,“30塊錢。”
葉丁蘭付了40元“麻煩在邊角上刻著“丁蘭結”,可以嗎?”
攤主點了點頭,攤主刻了一手好字,還特意多刻了一個小點點。葉丁蘭如獲珍寶,一扭頭發現袁紹出手中多了一杯暖暖的紅棗銀耳湯,云少初遞過去說“餓了吧?給你買的。”云少初的耳尖泛著微紅,他其實很擔心葉丁蘭會拒絕的。
葉丁蘭沒有拒絕他,接了過來小臉微紅“謝謝...”和往常一樣的柔聲,但云少初卻能聽出一絲愉悅嘴角也不由得掛上了笑。
但葉丁蘭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消失了,心情很低落,兩人就這樣站著,也不知過了多久葉定南回過神,低下頭,大口大口吞咽帶著淚水的紅棗銀耳湯,甜甜的銀耳湯卻與咸咸的淚水混在一起,并不好喝。
“慢點兒,不過還有呢。”云少初拍著她的背輕聲說,他知道葉丁蘭為什么哭,但自己卻又不知怎么安慰。
“佛說‘前世百次回眸,才獲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你說我們今生的緣分是回眸多少次換來的?”葉丁蘭望著繁華的夜市輕聲說。
“是啊,今生的相逢是前世莫大的福分。”李牧鈴笑盈盈的接上,四個人走著走著遠離了人群,黑夜中四個人影緊緊的擁靠在一起...
許多年以后,云少初還記得分別前夕葉丁蘭對他說的話“你說茶為什么是苦的呀?苦中帶著清香,但加入干花后就變得清甜了?可能你我本就無緣吧,從此你做你的清茶,我做我的清泉,別再互相糾纏了...”
那時他們已經越行越遠,越走越遠了...
他依稀的記得自己好像是這樣回答的“丁蘭清茶與花茶不同,清茶需要清泉的沖泡,沒有清泉的沖泡就沒有沁人心脾的清香,茶水也不一定只有苦澀的味道細細的品味會發現舌尖有著淡淡的清香。”但那時葉丁蘭黯淡的眸子里沒有一絲光彩。
云少初明白也遺憾,專屬于他們的青澀茶味時代已經過去了。四個人中只有他漸行漸遠,成了當初自己討厭的樣子...
李牧鈴與桑言畢業后便一起離開了洛城,而自己卻與葉丁蘭沒有走到最后...
這天他翻看年少時書本時一張泛黃的紙片像一只年代久遠的蝴蝶一樣飄落在桌子上,是熟悉的字跡:
最好的龍井應與清泉相般配,愿少初一直都在。
他忽的明白了,原來當初不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但一切都來不及了,早在十幾年前,畢業后的第二年開春葉丁蘭變在帶走他爺爺的那個懸崖邊溺死于洗茶湖中了...
當初的“茗茶樓”也被轉賣了,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了,那把竹尺成了最后的念想。
直到他也滿頭白發,兒孫滿堂時。他又聞到了熟悉的茶香,他步履蹣跚的拄著拐杖,再次走到那個初逢的地方,卻沒有了心中的那個女孩了。
云少初走了進去,坐在當年劉老坐的位置,要了一杯清茶,細細的品著觀察著店內。
中二的少年,憂郁溫柔的女孩,活潑的少女,常點清茶的陽光少年一切好像又進入了一場新的循環之中......
彩蛋:
云少初他慢慢的走出來,正巧撞見了那個常點清茶的少年,他想起劉老曾對他說過一句話“認清自己的內心,勇敢的去追求,好好的珍惜,別讓青春留下遺憾。”他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可是一切都晚了,他當初沒有認清自己的內心,沒有勇敢的追求,也沒有好好珍惜四個人專屬的友誼,所以他后悔了,只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藥。
云少初拍拍少年的肩膀,重復了當年劉老對他說過的話,少年笑著說:“老爺爺這句話好熟悉呀。”云少初自才想起,昨日才對少年說過,不禁失笑“老了,記性不好了。”說著往家的方向走去,背影滿是滄桑。
他突然好困,很想睡覺,摸索著到了長椅上躺下,他睡得很沉,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條小河邊的石頭上趴著,草地上躺著心愛的女孩,手上沒了皺紋,紙桌上還放著一杯早已涼卻的褐綠色濃茶,他似乎只是在夢中過了一生...
可那真的只是一場夢嗎?他很茫然,不知哪兒才是夢境,哪兒才是現實...
遠方傳來咿咿呀呀的戲腔:
“柳腰輕.西風軟
今朝空卷西風軟。山亭柳,斜陽倦。
只須心緒,聞廊歌鳳,是處弦聲爭遠。
境幾許、詩酒年華,夢難收、浦云微亂。
百閱霓裳不嘆。誤蓮花、又生情斷。
幔盈宮闕,任由輕舞,袂袖娉婷香案。
磬簫韻、迤邐延綿,淺回眸、萬人歡宴。
歲月如鑒,光影掠過,清氣復顯。已是溫去寒存,目轉年番,芳泥盡碾。矯情藏愁與我,寥紙墨腸斷。半載黃葉覆秋霜,一枝紅杏絕春院。
想來早無心黯慘,舊事別、付以華姿新面。時有錦窗日曜,引頭上金絲成冕。獨鶴樓臺,望得山水風云弘遠。看明年朝暮回輪,凌厲飛...”
戲腔越唱越模糊,越朦朧,慢慢變得虛無縹緲。
“一曲瀟湘無言對。經年去、夢留幽系。
任憑水流觴,鳳啼如訴誰將寄。奈此境、煙千里。
賞秋云、江南戲。貪歡時、此心如是。
倦時有丹書,強留香墨無情字。又好似、花常易。”
又好像在他耳邊,仔細聆聽卻又聽不見,他順著戲腔傳來的方向走去,聲音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清晰。
依舊是咿咿呀呀的戲腔:
“一曲瀟湘無言對。經年去、夢留幽系。
任憑水流觴,鳳啼如訴誰將寄。奈此境、煙千里。
賞秋云、江南戲。貪歡時、此心如是。
倦時有丹書,強留香墨無情字。又好似、花常易...”